這是戚時久第一次見到宗婧。
女孩像是一團火,中發及肩,耳後一撮鮮紅的挑染尤為醒目。
她嚼着口香糖,走路是蹦跶着跳的,背後書包上幾個挂件一晃一晃,清脆悅耳。
“你跑那麼快幹嘛?”
宗婧停在兩人面前,話是沖單成韻說的,眼卻睨着,上下打量戚時久。
單成韻不服氣:“我哪裡跑了?”
走廊上人來人往,聽見這番動靜,好些聚在不遠處竊竊私語看熱鬧。
“哇——這誰啊?敢在學校裡染發?”
“國際部的宗婧你沒聽說過?人家爸可是大名鼎鼎的南大校長,她追齊迢那勢頭,我靠老猛的。”
“上次初中部畢業典禮齊迢不是代表發言嘛,人直接就站起來在台下告白。”有人啧聲,“乖乖,和齊迢同班了三年,我從來沒看到過他臉冷成那樣。”
“真勇啊!”
“但國際部那幫二世祖跑我們這兒幹嘛?……”
宗婧好似很享受這種圍觀,但戚時久很不舒服。
她是個很抗拒被圍觀的人,倒不是害怕麻煩,隻是公開場合故意吸引别人注意,總類似于——
聚衆觀猴。
戚時久想到這裡,悄悄瞄了眼宗婧那撮張揚的紅色挑染,拉拉單成韻的手,想離開。
“好,你沒跑。”宗婧雙臂環胸,似笑非笑,“但有人想跑。”
宗婧故意把“跑”字拉得很長,引得在場所有人目光往旁邊女生身上攏去。
戚時久内心:?
這人是不是有病?她哪裡是跑?
戚時久松開手指,知道來者不善。
她大抵也知道是因為何事,估摸這就是單成韻剛說的那号人物。
戚時久已經在心裡把齊迢這個禍害怒罵了八百遍,而後擡起頭,平靜地注視着宗婧。
風穿廊過,帶着秋涼。
“我叫宗婧。”
宗婧先打破僵局,她微微昂起下巴:“你就是戚時久?”
“嗯。”女生聲調溫吞、沉靜。
“找我有什麼事嗎?”
誰知宗婧隻意味不明地“唔”了一聲,并沒有搭理她,而是轉頭朝向單成韻,突然粲然一笑:
“今晚我生日,在王公堤有局。”
“你來不來?”
王公堤是南堰最有名的商圈,那邊的餐廳酒店非富即貴。
“啊?你生日啊……生日快樂。”畢竟從小就認識卻把生日忘得一幹二淨,單成韻有點扭捏,“但今天周六,住宿的晚上要自習哎。”
“天天學天天學,學得像個書呆子一樣,請個假不會啊?”宗婧罵她,眼神卻瞟着旁邊女生。
“齊迢、封邈、陳向松他們都來。”她故意把這句話聲放大放慢,讓周圍一圈都聽得清楚明了。
戚時久也聽得清楚明了。
也總算明白宗婧來她面前招搖一出打得是什麼主意——
不過是為了給她個下馬威。
讓她知道,她戚時久,不是他們圈子的人。
“不敢請假?我幫你向老包請。”
“可是……”
“今晚那家米其林我哥提前了兩個月才預約到,咱們先去唱歌,再去吃大餐。”宗婧鼓動地拍拍單成韻的肩,一錘定音,“就這麼說定了。”
戚時久心裡長歎息一聲,突然沒什麼再聽下去的欲望,甚至連被激起那一點火氣也被澆滅得一幹二淨。
她和這些嬌生慣養的富家子弟不一樣的,他們觸手可得的東西,是她要耗費所有心血才能到達的終點。
隻有上天知道。
她有多想遠走高飛、去山南海北。
戚時久羽睫翕動,厭惡地扯了扯嘴角。
她怎麼會看不清呢?
……
商場裡KTV震耳欲聾,包廂裡撕心裂肺的情歌溢到走廊上。
“你知道老包跟陳向松說,咱們之前分班考英語單科第一是誰嗎?”
封邈絞盡腦汁撺掇話題,試圖轉移齊迢注意力。
“竟然不是你,是我女神哎!”他故意語氣誇張,“你一個英語算母語的人,沒考過她?”
齊迢似乎根本沒聽,更沒接封邈話茬,隻薄唇抿着。
“王公堤?”他擡眸,眉眼淡漠,聲音聽不出情緒,“你東西落這兒了?”
封邈:“……”
他早明白騙不過這小子。
要不是他生物競賽考砸了一哭二鬧三上吊,又嚷嚷自己偷買的遊戲卡帶丢哪了,齊迢也不會陪他走這一遭。
封邈支支吾吾,偷瞄了眼手機屏。
他當然知道齊迢一向很厭惡燈紅酒綠的地,可宗婧那個大祖宗……
畢竟她爹是他爸的頂頭上司啊。
想到這兒,他不禁愁眉苦臉。
“哎對對對,你就陪我進去下呗。”封邈幹脆破罐子破摔,眼一閉心一橫。
“封邈。”齊迢長腿停住,漫不經心地撩起眸,“我看上去很蠢?”
封邈垂頭喪氣不敢吭聲。
“齊迢!封邈!你們來啦?”宗婧接到封邈的信息,從最裡面一個包廂氣喘籲籲飛奔到門口,“快進來一起玩!”
她話是對兩人說的,眼睛卻隻盯着齊迢的方向,聲線清脆明亮:“今天我生日。”
這句話頗帶了幾分道德綁架的味道。
封邈敏銳地感覺到身邊的溫度又低了幾度。
“宗婧。”齊迢語氣很平靜,“你不該讓封邈騙我。”
門外隻有三個人,一瞬間沒人說話,似乎有什麼東西快要爆發。
“齊迢,你每次這樣給我冷臉有意思嗎?”宗婧委屈極了,眼裡蓄滿淚水,“你就是仗着我喜歡你,一直在追逐你,可你呢?連我生日都記不得!”
“你是不是喜歡别人了?我聽他們說,你最近還和一個女生一起住,還幫……”
封邈心裡一驚,回頭看齊迢。
“夠了。”少年出聲打斷。
“你喜歡的真的是我嗎?”他垂眸睨着她,每寸眉眼都更透着冷淡,“是我這個人,而不是齊迢這個名字?”
齊迢知道宗婧要說誰。
說實話,時至今日他對戚時久的印象,也隻限于一個常欣交代過需要關照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