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桑桑沒動。
原主的記憶中,她與慕殊接觸的時間并不多,但印象卻是極差。他纨绔、高高在上、毫無同理心,碾碎人的尊嚴似兒戲。
此刻喊她過去,誰知道他存了什麼心思。
總之,至少目前看來,留在柳南絮身邊才是最安全的。
果然,柳南絮也并不放心慕殊,當即擡起手擋在祈桑桑的身前,“小殊——”
“容後再說。”慕殊不想與他廢話,直接打斷。
與此同時,祈桑桑眼前一道白光閃現,手腕便纏上了一條長绫,尚不等柳南絮反應,她已被拽到了慕殊身旁。
祈桑桑睜大眼睛,慕殊垂眸與她對視短短一瞬,回頭丢給柳南絮一個漠然凝重的表情,下一刻手腕翻飛,甩出張黃頁符紙,符紙無火自燃,立即在空中剖出道瑰麗的金光裂口,裂口飛速擴大,直接将祈桑桑和慕殊一同吸了進去。
被吸進去的那一瞬間是失重的,暈眩的,柳南絮焦急的呼喚如同沒入海底的碎石默然消失。
祈桑桑無知無覺,大腦一片混沌,隻能感受到手上被人緊緊掙住,牽着她頂風似的前進,她下意識抓住這唯一的牽扯,不敢松手。
也不知過了多久,身上陡然一重,飛散的五感才重新回到身體。
祈桑桑睜開眼,發現自己置身在一片寸草不生的谷底荒原。
南穹群峰靈氣充沛,植物生長自是郁郁蔥蔥,不生草木的地方隻有一個——禁地。
傳說南穹禁地乃是千百年前仙人與大魔交戰的古戰場。大魔死時魔血滲入土地,浸染了魔氣,至此之後便再無法長出植物。但經久不散的濃郁魔氣卻滋養出了無數邪魔,久而久之此地便成了妖魔大本營。
百年前,南穹曾出過一位大能,将禁地與縛誅塔用陣法相連,使兩地魔氣互相沖撞,得以長久制衡。隻是此陣受月相影響,每到朔望夜封印便會變弱,原主也正是在門派記載中瞧見了這一段,才有機可趁惹出這麼多事端。
慕殊用傳送符将祈桑桑帶到禁地來,目的隻能有一個:與他一同去救謝溯衍。
可她半點靈力沒有,甚至還瘸着一條腿,一看就是塊送人頭的好料子,傻子才會找她來幫忙救人吧!
傻子慕殊此刻正扶着一塊山石,神色仇恨地甩着濺到他鞋上的塵土,很顯然,對于慕殊少爺來說,鞋子上飄上一點灰塵是與被削斷十一根頭發一樣罪大惡極。
祈桑桑面無表情地旁觀,不敢驚動正在氣頭上的大少爺,直到他終于踢完了罪無可赦的塵土,才小聲提醒:“慕師兄,可以解開我手上的繩子了嗎?”
她将被捆住的雙手舉給慕殊看。
既然是要一起救人,怎麼能一直捆着她。何況這樣一端捏在慕殊手裡,一端掙住她的行動,活像是在遛狗!
回答她的是手上長绫飛速收縮。
祈桑桑一驚,那绫布竟似活物一般靈活張弛,原本恰好捆住她的兩隻手,雖無法掙脫卻也還有活動的空間,可如今一收縮,便将她的兩個手腕也緊緊貼到了一處,動也沒法動一下。
桑桑憤然擡頭:“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慕殊冷哼了聲,漂亮的瑞鳳眼一挑,挑出個促狹又惡劣的弧度,嘲諷道,“你該不會以為把謝溯衍害得生死不明,我還能當沒發生一樣護着你走吧?”
他将她帶來就是怕她留在柳南絮那再中途出手,壞了大事,又怎會将她放開。
祈桑桑臉色驟然一白。
她原以為多年不見慕殊已記不得自己随手撿的小丫頭,可如今看來他早認出了她,那便是知曉她就是導緻今日門派動蕩的元兇。如此看來,他不顧柳南絮阻止強行将沒有修為的自己拽進禁地,可就不單單是要她一起救小師弟那麼簡單了……
慕殊一看她眼珠子亂轉就知道這丫頭定在心裡盤算什麼,他半點不想聽她哄騙,直接将手中長绫一扯,把祈桑桑拉到自己跟前,警告道:“老實點,少在我面前耍心眼,我可不是你心慈手軟的大師兄。”
祈桑桑瞪大眼,尚來不及解釋,就被他生拉硬拽着往前走。
慕殊是不敢再耽誤了。謝溯衍那倒黴蛋至今下落不明,指不定是被哪隻大妖拿去塞牙縫了,再晚一點,他也别去救人了,直接樹衣冠冢比較靠譜。
祈桑桑一路跟在慕殊身後,看着眼前少年尚且單薄的背影,一陣後怕。
萬幸原主當日是貌似不經意地在小師弟面前念出那段曆史,暗示他朔望夜後山多麼刺激有趣,并未直接讓人去沖撞禁制,否則祈桑桑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
隻是可憐小師弟,因這頑皮的性子竟被原主算計至此。
祈桑桑暗自在心中歎了口氣,跟上慕殊步伐。
禁地四處都是蒼茫的山石,乍一看根本沒有區别,慕殊領着自家叛徒祈桑桑在山谷裡走了許久,半點謝溯衍的蹤迹都沒尋到,一個大活人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
祈桑桑腿還受着傷,被拽着漫無目的地走了這麼久更是狼狽,原本被柳南絮扶正的發髻也散亂開了,發絲飄在臉側拂得她癢,她實在忍不住便擡着手腕去蹭,這一蹭竟将在前方走着的慕殊給拽得止住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