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江斯淮頓了一下,很快照常踩下刹車。
車在他們此行的目的地停下,他松了松手腕上的袖口,帶着幾分輕縱的笑意說,“也未嘗不可。”
這隻是一句玩笑話。
他又玩笑似的抛了回來,于是書悅又玩笑般的進行了下去。
她故意擰起眉頭,帶着幾分苦惱的神色說,“那麼親愛的江大律師,你說愛我,總是要表現出一點誠意。”
她要怎樣的誠意呢?
江斯淮兩手捏起燙金的邀請函,他雙目泛笑,仍用着那副溫和從容的語氣對她說話。
“今天這場拍賣會,我會為你奉上最大的一顆寶石。”
在拍賣會開始之前,有一場由本地富商牽頭的一場商業性質的冷餐會。
相較于正式的宴會,冷餐會的性質要更加随意許多,來來往往走動的人拿着餐盤互相交談,看起來頗為輕松的氣氛。
江斯淮一來到這兒就有人和他打招呼。
大部分是用英文,也參雜着幾句不地道的中文,叫他的方式很多遠,有的人叫他“江par”,有的人又稱呼他為合作夥伴。
他多半颌首緻意,有時候禮貌的交談一兩句,不多時拍了拍書悅的手,示意自己還有人要陪。
站在他身邊書悅就負責保持微笑就可以,在家的時候陪書衡君也參與不少這樣的場合,她遊刃有餘地去品嘗餐盤裡的沙拉,當有人問江斯淮他們的關系的時候,她又帶幾分興味的神色湊過去聽。
他卻突然換了另一種語言,用地地道道的匈牙利語回答,“barát。”
這位朋友似乎并不滿意他這樣的回答。
于是江斯淮無奈地笑了一聲,好似妥協承認,“lánybarát”
書悅聽不懂這兩句話,她帶着沒有知識的迷茫恨恨叉了一塊火腿咬在口中。
她在心裡默念這兩個拗口的單詞發音,其實也是有點好奇,好奇江斯淮會怎樣在大衆面前定義他們的關系?
沒能得到這個答案,她有些興趣索然。
而江斯淮這時候也挽着她往最裡面走,似乎有意避開人群的叨擾,他随手拿來一本宣傳冊問她,“玩過拍賣嗎?”
用“玩”這個詞倒是有點太大了。
不多的那點職業嚴謹性浮上來,書悅換了個詞回答他,“去過。”
“但和一個男人一起去,還是頭一回。”
江斯淮饒有興味地看着她笑:“那我希望今天的藏品不會令你失望。”
“如果失望的話……”書悅頓了頓,突然踮起腳來吻他,她舌尖輕巧地點在他的唇上,帶着幾分明朗的笑意說,“那就用你來補償好了。”
江斯淮回摟住她的腰,昏暗無人的角落,他微微傾身,下意識想回穩住他。
然而上天不能次次遂人心願,不遠處的吧台,忽然有人語調高昂地喊了一聲“江斯淮”。
他立刻松開手,循聲望過去。
書悅也看過去,随手理了理皺褶的裙擺,她擺出一抹自然大方的笑容。
還是個熟悉的人,就是上回在酒吧和江斯淮談事的那個人,他們那次沒來得及打照面。
James憑着對美女過目不忘的本事一眼就認出她。
“你好,天鵝小姐。”
書悅扯了下唇角,眼神餘光分給江斯淮一瞥,無聲地問他這個稱号是什麼意思?
後者聳聳肩,一副他不知情的模樣。
“sherry.”書悅切一口流利英文和他打招呼,順便糾正一下他随口起的名字。
她自覺不去參加江斯淮的社交圈,指了指旁邊靠窗的位置先行離開。
而江斯淮也沒想到剛回布達佩斯的第一天就能碰見他。
這位對他緊追不舍的合作夥伴,他隻是笑了笑,一眼就看穿James藏在皮囊之下的深層不安。
洲際大會選舉在即,古老的家族吞并蠶食,這是一場無聲的你死我亡的戰鬥。
他在害怕輸。
膽怯、畏懼、恐慌……這些人在無意識顯露出來的情緒會将最大的弱點暴露,而江斯淮恰好善于捕捉這些微小的情緒,他漫不經心晃了晃杯中金黃色的酒液,聽James裝作輕松的和他閑扯各種八卦。
James仍在試探書悅的身份:“那是你的女伴?你們什麼關系?”
江斯淮對此言簡意赅,隻說,“朋友。”
James卻自圓其說:“哦,原來是女朋友。”
男人和女人的關系似乎就隻有那麼幾種,至少在James的眼中就這樣,他自動為江斯淮的話添上一個字,然後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那我不打擾你的好事了。”
江斯淮沒否認,他向來不浪費時間在改變他人觀點之上,他隻略微偏了偏頭,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書悅身上。
她沐浴在一片金色的暖陽之下,這是布達佩斯冬日少有的陽光,金燦燦的像披紗一樣撒在她白皙的肩頭。
忽然笑着望過來,接收到他的目光,拎着裙擺優雅地走過來。
這場宴會提供的酒水是具有匈牙利特色的Tokaji,有“液體黃金”的美稱,一口嘗下去微微甜的口感,書悅第一口就愛上了這種感覺。
她舉着高腳杯,一手撐着桌面,有點微蒙的醉意和江斯淮說,“你認識好多人。”
江斯淮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她很白,兩頰一團绯紅讓他不能确定是妝容的一筆還是她喝醉了。
他曲起一隻胳膊讓她搭靠,垂斂下的目光安靜注視。
“你會介意嗎?”
介意什麼?介意太掃興嗎?
這男人真是全方位無死角的周到,書悅忍不住笑出聲,她把空掉的酒杯放在餐桌,撐着他的手臂站直,芬芳的葡萄酒讓她從骨子裡就有一股慵懶。
帶着醉人的嗓音無限潇灑地說:“不介意,反正以後都見不到。”
不知道為什麼,江斯淮忽然有點抵觸她這副灑脫的姿态。
她揮揮手,好像随時都準備離開。
他這樣想,也這樣問出口。
“想好什麼時候回國了嗎?”
“快了吧。”書悅含糊不清地答複,“新年之前?”
江斯淮一時拿捏不住她說的是公曆的新年還是農曆的新年,不同地區的中國人總是有自己的傳統,如果是公曆的新年,這時間似乎已經過了,如果是農曆的新年,又好像還有一個月的時光。
那他期待是哪個答案呢?
這個答案把江斯淮問住了。
于是他沒有再說話,書悅也沒說話。
她撐着手臂仰頭看窗外的街景,今年布達佩斯的雪似乎下的格外的遲,天氣預報說今年有一場難得一見的大雪。
書悅一直很期待,她想,她怎麼樣都要等到這場雪再離開。
*
拍賣會的場面比書悅想象的還要龐大,走進拍賣會的預展大廳,一件又一件閃爍的珠寶讓人移不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