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溫與平一夢俱是一驚,不知何時立在窗外的林珣白朝兩人微微展開笑容,推開門走進來。
睡梨跟在他的身後,顯得很是心虛愧疚,她直挺挺地沖林春溫跪下道:“殿下恕罪,都怪奴婢沒有注意到……”
林珣白攔住她下跪的動作,對面色難看的平一夢有些歉意地說道:“我與三弟感情甚笃,平日裡沒注意過這些規矩,還望平姑娘恕罪。”
平一夢勉強笑道:“二皇子言重了,是臣女有些要緊事,打擾了殿下。”
林春溫還沒說話,林珣白卻輕笑道:“我找三弟有些事,不知平姑娘可認識從這裡去母後宮裡的路?”
已經得到答案的平一夢最後戀戀不舍地看了眼林春溫,林春溫沖她點點頭。
平一夢想,他還是當初碧湖柳樹畔那般不為萬物所動的樣子,可卻不知道自己眼角眉梢總有卻似有似無的慈悲溫潤。
這點溫柔就如登山之人出現的幻覺,叫人為此奔波渴求,付出半生性命。
——
待女子走後,睡梨自覺地離開房内。林珣白臉上的笑意不知何時消失了,林春溫下意識地警惕起來,卻發現他隻是坐到桌邊,為自己倒了杯茶。
林春溫觀察着他的表情,想知道他八九不離十的妻子被自己搶了後會有什麼反應。不知何時已經有些上位者模樣的青年察覺了他的目光,投來的目光有些奇異。
似乎與往常有些不同,林春溫分辨不出區别,隻是莫名覺得身上有些發涼。
他想起在行宮中偷偷出去被抓到的那個晚上,那時林珣白的目光也叫他有些悚然。林春溫身體不自覺地僵硬起來,目光也冷了下去。
林珣白似乎沒有察覺到他态度的變化,若有所思地說問:“三弟喜歡什麼?”
他沒有等林春溫回答,自顧自地又道:“三弟看上去既不貪慕權勢,也不迷戀富貴,連女色都不喜歡……”
他突然拉住林春溫的手,稍一用力,把他拽到近前。他用手指摩挲着林春溫的手背,沒有猥亵的意思,就好像一個喜愛玉石的人觀察玉石的品質那般,帶着無限愛憐。
林春溫自到了這個世界,處處受制于人,卻從不覺得實力弱就該低人一等。
他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林珣白并沒有阻攔他,癢癢的觸感似乎還在手背上停留。
林春溫不想與他多糾纏,他後退幾步,問:“二哥要說的就是這些?無事就請出去吧。”
林珣白眼神像輕軟的蜘蛛絲般,一點點纏住林春溫,他突然問:
“三弟想要皇位嗎?”
房内一時安靜下來,林春溫簡直被他搞得一頭霧水,疑惑道:“什麼?”
林珣白卻突然沉默了,他看着林春溫說:“如果三弟想要平姑娘,又要拿什麼和我換呢?”
林春溫覺得他簡直不可理喻:“平姑娘主動願意嫁給我,和二哥又有什麼關系?”
林珣白卻笑了,溫文道:“三弟可以試試,沒有我的幫助,平姑娘還能嫁給你嗎?”
不待林春溫回答,他說:“三弟搶走了我的新娘,便賠我的一個新娘如何?”
林春溫自然不會天真地以為這個新娘是别人,他為林珣白透露的意思感到毛骨悚然。
“你瘋了?我們是兄弟!”
林珣白卻笑了,溫潤如玉中帶着逢春拂柳的纏綿,當真是色如曉月。
他眼睛定定看着林春溫,說:“我們不是兄弟,林春溫。”
——
木椅在地上發出悠長的歎息,林春溫後退幾步,驚疑不定地看着林珣白。
林珣白迎着他的目光,竟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問:“很驚訝嗎?”
林春溫穩定心神:“那又怎麼樣,把我貶為平民嗎?”
林珣白低低笑起來:“我怎麼舍得這樣做,三弟一定明白的。”他的目光不再像蜘蛛絲輕輕軟軟,而是帶上些侵略性,密密地纏住林春溫。
林春溫沉下臉:“二哥若想娶平姑娘就娶,我與平姑娘私下并無瓜葛,二哥以後不要再随意揣測為好。”
他話才說完,林珣白便接道:“二哥不想娶平姑娘。”他看着林春溫,垂下眼睫,耳根浮上紅色:“二哥想娶的人,三弟應該最清楚。”
他平日是極為端方溫文的人,這樣羞澀的樣子從未有過。若叫旁人看了,恨不得立馬把心都掏給這個溫潤郎君。
林春溫隻感到一陣悚然,開放淡泊如修真界,也極少有男子成親的事,何況這是在禮教森嚴的凡間。
他心下荒誕,沒有理林珣白,擡高聲音喚睡梨進來,别過臉不去看林珣白:“睡梨,送二皇子離開。”
睡梨有些惴惴,她低低應了是,為林珣白引路。
那道讓林春溫如芒針在背的目光終于挪開了,林春溫隻聽一聲輕笑,林珣白随着睡梨離開殿内,留下一句:“你好好考慮吧,三弟。”
最後的三弟格外意味深長。
明影與睡梨都垂下了頭,殿門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