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滿地的鮮血。
應若星身着囚服,蓬頭垢面,跪在冰冷的地上,滿臉淚光的望着衙役走過來,提走了她身邊不滿五歲的小侄兒,徑直拎上了斷頭台,不由挪動血迹斑斑的膝蓋,朝前膝行兩步,哭求道:“不,不要殺他!他隻是個孩子,什麼錯事也沒有做過!”
面對她的哭訴,監斬官端坐台前,隻是嘿然冷笑道:“應二小姐,你才是不要再鬧了。要怪,就怪你父親通敵賣國,意在謀反,實屬罪大惡極,聖上才會判你應氏滿門抄斬!”
“我父親沒有叛國!他也不會謀反的!”應若星止不住的哭叫道,聲音如杜鵑啼血,凄然的在空中回蕩。“我父親對趙國忠心耿耿,從未有過不軌之心!這麼多年來,他為國征戰沙場,多有不易……陛下怎能如此昏庸,隻聽從奸人一家之言,就叫忠臣蒙冤!我不服……我不服!”
但不管她再怎麼痛哭,掙紮,最終隻能看着侄兒小小的頭顱被人砍下,随後被人按在斷頭台上,隻覺得脖子一涼,劇痛頓時模糊了意識……
“啊!!!”
一聲凄厲的尖叫,吵醒了床邊守夜的丫鬟。她點燃燭火,掀開床簾,輕聲細語的詢問道:“二小姐,您是做噩夢了嗎?”
應若星渾身冷汗,艱難的睜開眼睛,對上面前這張陌生又熟悉的年輕的面孔,原本渙散的目光一下子凝實了。
她從床上坐起身,纖纖玉手使勁婆娑了一番自己的脖子,确定自己的頭好好的待在脖子上,又在臉上用力掐了一把,感覺到真真切詭異的神情切的疼痛,這才相信自己真的回到了十六歲,一切尚未發生的時候。
這個時候,軒轅淩雲尚未歸國,也沒成為齊國的君主,齊趙兩國未曾開戰,父親尚未帶兵前往邊關,也就還沒被人誣陷通敵賣國……
一切都還來得及!她能夠拯救所有人!
思及此,應若星的眼淚滾滾落下,嘴角卻深深彎了起來。她這般又哭又笑,把丫鬟吓了一跳,心道是不是該請府裡的大夫來給小姐看看,卻見她擡手抹了一把臉,吩咐道:“給我更衣,我要去見祖母!”
主院之中,榮華大長公主此時倒是已經起身了。她年紀大了,老人家總是覺少,因而丫鬟來報應若星候在門外的時候,她還有一瞬的驚訝:“怎的星兒今日來得這麼早?莫非是受什麼委屈了?”
她一疊聲讓丫鬟趕緊把應若星迎進來,一邊在心裡猜測,莫非是因為昨日應懷月落水之事,她嘴上不說,心裡其實還是怕她爹責怪于她?唉,到底還是個孩子,膽氣弱,這麼點事也一直放在心上。
想到這裡,榮華大長公主趕緊讓貼身嬷嬷去把長子應晟業請來,想着同他好好說道說道這件事。丫鬟掀開簾子,應若星急步跨入内室,望着軟榻上大長公主慈愛的面容,兀的眼眶一紅,張開手臂,乳燕還林般投入了大長公主的懷抱。
“祖母、祖母……”
她想起上一世,滿門抄斬的聖旨下來以後,榮華大長公主拖着病體入宮求情,卻被皇帝囚禁在宮中,直到問斬那一日,自己也未能再見祖母一面,就不由心痛如絞,情不自禁的把自己的臉拱在了她的頸側。
榮華大長公主隻當她在同自己撒嬌,伸手愛憐的撫摸着她烏黑的長發,柔聲說道:“别怕,别怕,我的兒,自有祖母疼你呢。”
不一會兒應晟業攜着妻子任氏過來,陪着大長公主用了早膳,一家人其樂融融,好不快活,還是伺候應懷月的丫鬟趕過來,激動的告知主人,高燒一夜的應懷月方才醒了過來,才打破了這一派平和甯靜的氛圍。
任氏看了低着頭的女兒,有些嗔怪的說道:“月兒可算是醒了,我的心啊,也總算能落地了。星兒,瞧瞧你做的好事,你姐姐身子本就不好,這次又因你才失足摔下池子,若是今日她再不醒,看你怎麼跟你父親交代。”
此言一出,應晟業尚未說點什麼,榮華大長公主便重重擱了筷子,沉聲說道:“星兒有什麼要交代的?她姐姐不是沒什麼事嘛!再說了,若不是月兒頗有心機,竟越過你們私自搭上了太子,星兒又怎麼會受到刺激,對她發火呢。說到底,還是你們做父母的沒用,我嫡親的孫女,做太子妃也是理所應當的事,她姐姐便是嫁過去,也不過做個側妃,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