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隻手,最好的點綴。
蘭斯的目光随着這隻手緩慢移動,看着手的主人将茶杯越舉越高,舉至唇邊,停留了兩秒,而後……喝了下去。
喝了下去?
蘭斯驟然清醒了不少,他不顧自己腦袋的那點暈乎感,用手撐着扶手就站了起來,兩步走上前。過于震驚之下,他甚至都忘了自己還在懷疑着面前這隻雄蟲——
“你怎麼……”
你怎麼怎麼喝我的茶?蘭斯簡直沒辦法問出這個問題,明明剛剛還把聯姻挂在嘴邊來着。但此刻,他卻因為這忽然的越界接觸而不知所措。
間接接觸也叫接觸。
“嘗味道,”聞朝言簡意赅,“不是這個。”
蘭斯驟然明白過來,不禁有些唾棄自己此刻的狀态。
然而接下來,更讓蘭斯無法接受的事情發生了。
隻見聞朝伸手扣住了他一邊手腕,手指用力摁了片刻,而後微微皺起了眉頭,松開手,指了指被掀開一角的床鋪,聲音淡淡的,卻有一股想讓人不自覺聽從的力量——
“你躺那邊,我先看一下。”
如果蘭斯還有力氣思考,那他或許會覺得,聞朝的語氣有種該死的熟悉感——
每次他在戰場受傷接受軍醫治療時,明明自己才是軍銜更高的那一個,可卻每每敗在軍醫的眼神和話語之下。
這就是醫生的統治力吧。
但蘭斯沒能及時意識到這一點,因為下一秒,他的腦袋就轟的一聲,眼前一黑,失去知覺了。
時間回到幾個小時前,那場宴會之上,意外探查到蘭斯此刻與他之間的距離,居然剛好卡在技能卡的範圍之内,希爾維斯心中又是驚喜又是得意。
他微微一笑舉起酒杯,清脆的碰杯聲之後,将杯中美酒一飲而盡。
像是在慶祝一場即将到來的勝利。
……
蘭斯在蟲皇離開後不久,就獨自返回了自己的寝殿。而這一路上,由于心情不大好,他也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不覺地,蘭斯竟走到了正在舉辦宴會的花園一側。
為了保證露天演奏的效果,也為了此次宴會的安全與封閉性,在洛林的建議下,整個場地都被能夠起到回聲和聲音放大效果的建築材料團團圍住,就連空中也不例外。
此刻蘭斯正好走到了一處由侍衛把守的關卡處。
他無意再攪合進去,于是隻停留了短短十幾秒,便轉身離去,甯願繞路,也另選了一條路返回。
在離開之前,他依稀聽到身後傳來一句模糊的話語——
“這是……居然能把聲音放大?……”
現在真是什麼人都能來皇宮參加宴會了,蘭斯在心底嗤笑一聲,心底卻好似有一把火在燒。
一天之内接連兩次被無視,還偏偏都是跟這場宴會有關,也不怪蘭斯心存不滿。
直到夜漸漸深了,蘭斯卻還是毫無睡意。他不想待在自己的寝殿,又不知為何,忽然想起費迪南德家的這位雄子也宿在皇宮内,所以一時心血來潮就暗中前去看看。
有關這位雄子的傳聞,前半段花團錦簇,後半段烏七八糟。但至少有一點,是所有知道塞爾溫這個名字的蟲族所公認的,那就是,這位閣下性格頗為溫和。
如果把所有雄蟲可能會擁有的特質排列上一邊,那麼蘭斯最不感興趣的,就是溫和這個詞。
所有的溫和,都是沒有遇到過真正挫折的溫室花朵,才會有的樣子,亦或是面上裝得好,裝得像,實際上内心不知道有多龌龊。
但或許是太久沒有回到過這座皇宮,蘭斯走在這中間,有一種恍如隔世,卻又什麼也沒變的感覺。
或許改變的隻有他吧。
下一秒,蘭斯坐在窗戶外,遙遙看着夜空當中的月亮,手指輕叩着玻璃。
就算是解解悶也好,他不想再沉浸在這樣的情緒裡面了。就好像無論他如何努力,都擺脫不了,也走不出去。
笃笃,笃笃,蘭斯并不對自己即将看到的聯姻對象抱有什麼期望,反而有種說不上來的興緻缺缺。
然而之後發生的事情,卻讓蘭斯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
就好像,這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一樣。
直到看到塞爾溫那張臉,蘭斯才意識到了,原來自己是在做夢。
原來是夢。
下一秒,前所未有的沉重感,灌滿了蘭斯的整個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