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穿着藍色棉布直綴,二十出頭年紀的儒生東張西望了半天,才小聲問着夥計。
夥計比了個數,儒生頓時變了臉,“怎的這價錢?”
夥計卻不生氣:“好叫公子知道,這墨卷時文隻賣得一時,自然都是這價。公子若有功名才名,這文章又是不同。”
大神千字一千,撲街千字幾毛或是分文不掙,還得倒貼網費電費,在哪個時代都是如此。
在一旁冷眼旁觀的賈琮,心中瑟瑟不已,價格關乎的是地位,是認同感。
不要說什麼生前埋沒,死後追捧,亦可慰籍的廢話,人都死了,再風光,再出名,也和原作者本人無益。
好比這紅樓紅學,後世養活多少專家學者,收獲了多少稿費,博取了多少眼球,然則,這些對曹大大生前舉家食粥,餓死幼子的境況,毫無意義。
若讓曹大大來選,相信他甯肯如許大大一般,在生前就能用作品解決生活困難。
許大大一部封神,雖然不在四大之列,但是在古典神魔小說這類型中,也是集大成者,後世的武俠仙俠小說,甚至網絡修真小說,都深受其影響。
然而,最讓賈琮佩服許大大的還是,傾家嫁女這個故事,沒錢嫁女怕什麼,陪嫁本小說原稿,從此無憂貧也。
這才是真大神風範。
賈琮在書坊裡又逛了一下,大緻了解了當下出版的行情,不但時文不好賣,小說話本之類的雜書,也不好說,為什麼呢?
因為這古代的書坊,和現代出版社差不多,都有合作或者說書坊養着的文人槍手,寫什麼話本小說,都是經過市場調查了的,沒名氣的本子嗎?就要看書商的良心了。
當然,不和諧文,神作預定的,又是另一說法。
賈琮前世常年混迹于科技系統與草莓石榴農業網站,更是重口裡番愛好者,腦子裡不和諧的内容,要寫出來,簡直是分分鐘下筆都不帶停的,随随便便都能敷衍出幾十篇來。
然則,賈琮前世撲街到甯肯去寫女頻槍手文,靠字數換錢,都不願寫顔色文,足見他的三觀之正,以及對和諧大神的恐懼。
看可以,下筆寫,鎖硬盤都不保險啊,分分鐘破門被請喝茶,就算現在是古代,但古代也是會禁書的,書被禁,頂多白忙一場,可萬一碰上乾隆康熙這種挖墳掘屍的S M屍體愛好者,豈止是一個慘字能形容的。
撲就撲吧,橫豎又不是沒撲過,況且到了古代,他也不用擔心生活費的問題了。
他終于可以理直氣壯地cos某作者那句話了,收益太低,純憑興趣,愛看看,不看滾。
賈琮拿了一部四書古今注解,幾個描紅本子,一看價格,恰恰七錢銀子。
換成人民币,一百多塊,雖然貴了點,但還不至于讓人驚訝,可對比劉姥姥家這種小地主一年才二十多兩銀子的花銷……
古代讀書人金貴,金貴就在這些上面。
賈琮出門前,李奶娘和翠香是沒給賈琮拿錢的,用李奶娘的話說,學裡包了飯,接送有車,拿了銀子也沒地方花?
當然,李奶娘不給,不代表賈琮就真的分文不帶,現代的妻管嚴,還能靠二十塊煙錢湊出一次保健費呢,賈琮總不至于連跪主闆的妻管嚴都不如吧。
再怎麼裝乖賣萌,賈琮也是成人的靈魂。
“我這裡還有五錢銀子,要不借給你吧?”
半天不見賈琮有動作的賈環,似乎真的認為賈琮沒錢,吞吞吐吐地說道。
輸了一兩百錢的賈環主動掏錢給他,賈琮覺得自己的人格魅力,又刷刷上漲了不少,他笑了笑:“不用,我帶了銀子。”
摸了摸荷包,賈琮從裡頭掏出一個銀锞子來,不多不少恰好一兩重。
學着賈寶玉,把府裡的重要主子都見一遍,還是很有好處的,賈母和王夫人出手十分大氣,把隻會罵人的邢夫人簡直比到了泥裡。
不過,賈琮知道,要指望這種大方繼續下去是不可能的……金錢啊,你是罪惡的根源,是人類幸福的體現……
出了書坊,賈環便拉着賈琮去看雜耍,這古代的雜耍,又不似現代的雜技,多是技術性玩平衡那套真功夫。
說是雜耍,無非是胸口碎石,口裡噴火,那種現代解密無數次的魔術手法。
賈琮看着這些,就像看着古代神婆用黃紙抓鬼,豆芽請神一樣,感覺智商上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然則,周圍的看客卻一陣接一陣的歡呼喝彩,衆人皆醉,我獨醒啊!
雖然郁悶,但賈琮還不至于蠢到去砸别人的飯碗,他望了望天,拉了拉賈環:“時候不早了,該走了。”
賈環本看得入神,可聽見賈琮這話,隻是嘟了嘟嘴,喔了一聲,也不敢耽擱。
出得街上,才走了盞茶功夫,賈琮瞧得路邊一個穿青綠衣裳水紅裙子,打着油紙傘兒的婦人,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停住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