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的人傳喚,太醫們或許還能推脫一下,但有那明晃晃的後宮之主鳳印擺在眼前,即便他們明知不會有什麼好事,也隻能硬着頭皮來了。
平日裡大多隻見得到一兩個太醫登門,今日藤挂葫蘆似的來了一長串,方荟英看得蠻有趣。等這十來個太醫分等級列好行過禮,她才緩緩道:“太妃突然在殿裡暈過去了,到現在還沒醒。本宮心裡着急,就把各位叫來好好診斷一番,看到底是什麼病,能不能移動。若是病情嚴重,幹脆讓她就留在椒房殿養病好了。”說完這句暗含威脅的話,她看了軟塌一眼,陳太妃仍舊雙目緊閉,一動不動,看來是打定主意不肯睜眼了。
方荟英輕笑一聲,轉開臉,指着太醫們道:“你們按品級高低依次去診脈,務必将病因診斷清楚,不可有誤。”
太醫們面面相觑,無奈地排起長隊,一個接一個去軟塌邊懸絲搭腕,細細切脈,待診斷完畢,他們面色都變得古怪起來。
排在最後一個的恰好是上次的綠袍太醫李末,他還是一副瘦巴巴的瑟縮模樣,估計在太醫院日子仍舊不怎麼好過。待他也診斷停當,方荟英一盞茶也喝完了,她放下茶碗,道:“如何?是什麼症候?”
太醫們你看我我看你,支支吾吾都不肯開口。
“怎麼?連你們都診不出來?按官職從高到低一個一個來說,你們都診出什麼結果來了?”
太醫院幾乎個個都是國手之才,以他們的本事,怎麼可能看不出太妃氣色紅潤脈象正常,根本就沒病,而且很可能是在裝暈。但椒房殿這氣氛實在古怪,搞不好還涉及到皇家私隐,這句大實話實在不能說出口。
排第一的太醫院院使十分無奈,想出一個勉強可以糊弄的說法,上前一步道:“回娘娘,太妃這是飲食不調,再加上時氣不好,以至氣血不順,所以暈厥的。”這說法看似言之有物,其實等于什麼都沒說,但正因為模棱兩可,似有病又似乎沒病,便給了雙方擺台階下的空間。
後面衆人大大松了口氣,紛紛道“臣附議”“臣贊同”。
方荟英臉上和婉的笑漸漸消失,太醫們的聲音也随之小了下去,一個個閉緊了嘴一聲不敢吭。李末早就見識過皇後暴力的一面,從進門開始就沒擡過頭也沒說過話,縮在最後面全當自己不存在。
“我很失望。”
直到屋裡鴉雀無聲,方荟英才沉聲說道。
太醫們心頭一顫,提心吊膽地等着後文,隻見皇後緩緩站起身,掃了衆太醫一圈,嚴肅認真地批評他們,“枉你們個個号稱國手名醫,難道就看不出來,太妃是在裝暈嗎?”
?!
太醫們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方荟英全當沒看見,繼續道:“這麼簡單的小事,你們這一窩太醫居然都診不出,看來全都是酒囊飯袋,名不副實。留你們繼續在宮裡任職,隻會把兩殿太後和本宮的性命健康都置于危險之中。依本宮看,應該把你們都扔出宮去,另選拔良醫才是。小鵲,拿紙來,我下一道谕,罷了這群沒用的廢物點心,把他們官帽摘了,官服扒了,丢出元極宮!”皇後原本并無權力處置朝臣,但太醫乃是專司後宮之臣,地位特殊,若後宮之主要動幹戈,也并非不可。
院使大驚失色,忙領着太醫們跪求道:“娘娘息怒!臣等知罪!”
“知罪?知什麼罪?”方荟英非要捅破這層窗戶紙。
院使頓時語塞,悄悄看了一眼軟榻上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裝暈裝得很不敬業的陳太妃,他讪讪地低了頭。太妃裝暈這件事大家夥都心知肚明,但這話皇後敢說,他們這群小小太醫卻不敢說破。
“求娘娘開恩,饒恕臣等!”院使無奈,隻能裝傻求饒,心裡還有着一絲奢望,希望一向寬宏大量從不惹是生非的皇後趕緊恢複往日的好性子,不要再強人所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