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爺捂住眼睛叫苦不疊。
與此同時,金少爺忽然又從身上摸出一條小青蛇,朝他揮舞過來。
“哎呦呦,我滴個祖宗!”金老爺連忙起身,手忙腳亂節節敗退,敗到門口,苦着臉朝門邊與他一樣愁眉苦臉的人道,“榮伯,我今兒有事要出門,商羽就交給你了。”
榮伯點頭:“老爺,您去忙吧。”
金老爺回頭看了眼張牙舞爪追上來的兒子,趕緊臊眉耷眼地走了。
親爹敗退遁逃,金少爺便将矛頭對上玄關的榮伯,舉起手中青蛇,沖着榮伯嚯嚯嚯亂叫。
雖然知道那小青蛇無毒,但看着吐着蛇信子的蛇腦袋,榮伯還是有些頭痛。
不料,原本躲在他身後的子春,忽然挪出來,對金少爺手中的小蛇擺起手勢,哼哼哈哈應戰。
金少爺立馬将矛頭轉向子春。
兩人一時成了哼哈二将,一個舉着小青蛇,一個擡着兩隻小手,隔着半米對峙。
榮伯沒料到子春膽兒這麼大,更沒料到,混世魔王隻是拿着蛇吓唬,并未真的對子春上手。
片刻後,眼見那小蛇要從金少爺手中溜開,子春眼明手快,将小蛇搶過手中,成功繳了金少爺的械。
不等金少爺反攻,榮伯瞅準時機一把将人拎起,扛在肩上,一邊往盥洗室走,一邊笑道:“小春,好樣的!”
金少爺哪會善罷甘休,在他肩頭奮力掙紮,大吼大叫道:“放開我,快放開我!”
榮伯道:“我的好少爺,咱們洗了腳,下去等先生。”
語氣那叫一個溫聲細語,手上力氣卻是一點不含糊,無論混世魔王如何掙紮,始終沒能撼動半分,成功被扛入盥洗室,很快便傳來自來水的嘩嘩聲。
“小春,去樓下叫柳兒來給少爺打掃屋子。”榮伯的聲音從盥洗室傳來。
“哦。”
小春望着手裡冰冰涼的小蛇,掃了眼屋子,看到沙發旁邊放着一個小籠子,走去過将小蛇放進關好,這才出門蹭蹭下樓去叫柳兒。
一番兵荒馬亂結束,已是半個鐘頭後。
金少爺終于老老實實坐在了書房裡,子春則在一旁伺候着。
金少爺沒再穿那系帶長絲袍,而是換了一身月白長褂,緞子般的頭發依舊披散在肩頭,隻是多了一頂灰色瓜皮小帽。安安靜靜坐着時,面若皎玉,唇紅齒白,依舊像個從畫裡走出來的小仙子。
他此時正低頭翻着手中書冊,與剛剛大喊大叫的混世魔王,判若兩人。
子春一邊磨墨,一邊時不時偷偷打量他,隻覺得這世上再找不出這麼漂亮的人兒。
不知過了多久,金少爺頭也不擡地忽然伸出小手:“把小羊給我。”
子春忙從筆架上取出一隻毛筆,放在他手中。
金少爺瞥了眼手中的筆,撩起眼皮子,神色莫測看了眼子春,拿筆蘸了蘸墨水,垂下眸子,随手在面前本子上畫了幾筆,便将筆往硯台一擱,又道:“ 給我鳳凰。”
子春又取下那隻叫鳳凰的筆,雙手遞到他手中。
金少爺又一連要了幾支筆,子春一個也沒弄錯。
及至拿了第七支,金少爺終于停下,歪頭看向他,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子春笑眯眯道:“回少爺,我叫許子春。大家都叫我小春。”
金少爺撇撇嘴,對他招招手:“你過來!”
子春不明所以地上前一步,站在他椅子旁。
金少爺拿着手中那支大王,在硯台裡蘸了墨水,将筆尖挪到子春臉前,比劃了下。
子春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金少爺忽然嘴角一勾:“我給你畫個王八。”
說着,毫不客氣地在子春這張小臉上揮筆作畫,俊俏的小臉上,很快就趴了一隻黑漆漆的王八。
子春隻覺那毛筆在臉上遊走,涼涼的癢癢的,忍不住咯咯直笑。
金少爺大作完成,見小家夥不哭反笑,與從前那些書童全然不同,隻覺得這惡作劇惡得索然無味,悻悻然将筆丢在硯台,沒好氣道:“我看你不該叫小春,該叫小傻子才是。”
子春依舊是笑。
金少爺瞥他一眼,從兜裡掏出一張真絲帕子,丢給他道:“小傻子,去外面把臉洗了。”
子春将帕子握在手裡,笑呵呵道:“好嘞,少爺。”
子春跑到外面,恰好遇到榮伯往外走,看到他一張小花臉,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傑作,苦着臉擺擺手道:“快去洗了,幹了就不好洗了。”
子春用力點頭:“嗯。”
他跑到自來水管前,他看了看手裡是手絹。
他哪裡用過真絲手絹,自然舍不得擦臉,想了想,小心翼翼塞入口袋,隻用小手用力搓着臉上的墨,搓得沒有墨迹後,又用袖子将臉上的水擦幹淨。
回到書房,金少爺正自顧地拿着筆在紙上塗塗抹抹,聽到聲音,也沒有擡頭。
及至子春站在桌旁,才掀起眼皮觑了他一眼。
子春将折好的手絹遞給他:“少爺,手絹沒用,還給你。”
金少爺淡淡收回目光:“我不要了,扔了吧。”
子春遲疑了片刻,看了看手中的手絹,哦了一聲,默默塞進了口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