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春眼睛一亮,以為他又要分給自己,哪知商羽數完一遍,又将所有糖果放回盒子蓋好。
子春:“……”
商羽含着糖道:“想吃?”
子春雙眼亮晶晶,用力點頭。
商羽擡手,從嘴裡摳出還沒吃完的糖,塞入他口中。
“以後吃糖就在我房裡吃,不能帶出房門。”
子春含着口中香甜的糖果,不解地問:“為什麼啊?”
他還想攢點給哥哥呢。
商羽看也不看他道:“不為什麼。”
*
雖然子春說了,讓子冬得空就休息,不要來看他,但子冬還是隔三差五來金公館找他。
子春如今沒了外國糖果帶給他,但榮伯和廚房,會時不時,給他一些吃食,餅幹也好點心也罷,總能叫他攢到點東西。
都沒有時,也能拿兩個包子饅頭給子冬。
這天,他正與商羽正在池子喂魚,一個聽差跑進來叫道:“小春,你哥哥在門口找。”
“知道啦。”小春丢下魚食,就要跑去房裡,去拿昨天榮伯給他的威化餅幹。
“你幹什麼去?”
然而沒跑兩步,就被商羽冷聲叫住。
小春轉頭,笑眯眯道:“我去房裡拿餅幹給哥哥。”
因為怕子冬等太久,他說完就轉頭,迫不及待要離開。
“站住!”商羽再次叫住他。
子春隻得停下來,回頭看向他道:“少爺,有事嗎?”
商羽不緊不慢走到他跟前,那雙琥珀色的鳳眼,涼飕飕望着他。
他隻比子春大一歲,但個子一直高半個頭,此刻近在遲尺,便很有點居高臨下的味道。
商羽一向表情寡淡,天生的冷清感,哪怕生得再漂亮,再如何像個姑娘,也不影響他身上那股子生人勿進的疏淡氣息。
金公館的人分不清他何時高興,何時不虞,便時時刻刻怕他。
唯有子春,朝夕共處五年,雖然也不懂他總在想什麼,但還是無師自通摸清了他的表情代表了何種情緒。
比如,眼下的金少爺,就分明是在不高興。
少爺不高興,他自然也顧不上在外頭等着的子冬,老老實實打起精神應對。
商羽淡聲開口:“你在金公館,就是在當差。你見過家中傭人聽差,有誰三天兩頭因為私事跑出門?”
子春望着他,第一次切身體會到對方的高高在上。
這幾年,他在金公館過得太自在,金老爺常年不着家,偌大公館全由榮伯打理,榮伯又總是和顔悅色,待他極好,其他傭人也都喜歡他。
南門外的鄰居,總問他在金公館,有沒有受人欺負,他每次說沒有,那些人都不信。好似在富貴人家當差,天生的就該受欺淩。
但他确實沒有,哪怕是脾性古怪的少爺,其實也未曾真正欺負過他。
他們每日一起上課玩耍,不像主子和下人,反倒像是親密玩伴。
他甚至還跟少爺一起睡過好多次。
可此刻,商羽冷冷看着他,面無表情吐出這番話,忽然就讓他驚醒過來。
他與商羽從來也不是玩伴,自己在金公館是拿錢當差,少爺是主子,而自己是下人。
下人又如何有能随意會客?
子春抿抿唇,點頭:“那我去跟哥哥說一聲,讓他以後别來了。”
商羽倨傲般“嗯”了聲。
子春也沒再去拿威化餅幹,直接去了門外。
子冬等了這一會兒,已經等得有些着急,見人出來,當即興高采烈大叫:“小春!”
這回子春沒像之前那樣興奮回應,隻疾步走出門外,拉着他小聲道:“哥哥,你以後不要來看我了。”
子冬斂了笑容,蹙眉問:“怎麼了?”
子春悶聲道:“在别人家幹活兒,哪有三天兩頭出門會客的?”
子冬瞧了眼他身後的大鐵門,冷哼了聲,道:“是不是你那少爺還是管家說你了?不讓你出來見我?”說罷,不等子春回答,狠狠啐了口,“不過是打份工,又不是當奴才,出門見個人還不讓了?”
子春忙道:“哥哥,各家有各家的規矩,我們拿了人家錢,總得講規矩。”
子冬撇撇嘴:“不來就不來。”說着将人一把抱進懷中,輕輕拍了拍,“小春,你再等等,哥哥現在能賺錢了,等攢夠了,哥哥就送你去上學。”
子春知道哥哥一向是不騙他的,聞言歡喜地點點頭,又想到什麼似的,抓起對方的手攤開,看到滿手的老繭,尤其是與自己一雙細嫩的雙手一對比,頓時鼻子一酸:“哥哥,等我長大賺錢了,你就找個輕松的活計,别再拉車了。”
子冬收回手不以為意地嘿嘿一笑:“哥哥還用等你長大?如今賺錢的門路多得很,等過幾年,指不定哥哥就賺了大錢。”說着瞧了眼金公館那棟粉色洋樓,道,“咱們以後也要住大房子。”
子春用力點頭,與人揮手道别後,依依不舍踅身進了大門。
他向往常一樣,擡頭朝西樓二層看了眼,少爺果然又站在窗邊。
待回到二樓,商羽已經坐在沙發看書。
“少爺,我跟哥哥說好了,他以後不回來了。”
商羽頭也不擡地點點頭。
雖然和子冬說得好好的,但到底不是一件開心的事。子春來到沙發坐下,明顯有些悶悶不樂。
商羽撩起眼皮,瞥他一眼,放下的手中書冊,起身走到邊櫃,從裡面拿出鐵糖盒。
回到沙發,将盒子往茶幾一放,然後用修長的手指指了指,淡聲道:“喏。”
“啊?”
子春不解地看向他。
商羽道:“都給你。”
眨眨眼睛,有些不可置信:“這一盒全給我?”
商羽點頭,漫不經心道:“但也别吃太多,當心壞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