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諾米斯左邊,是塞列奴化身的渡鴉,此時被揪掉了幾根毛,斑秃的模樣有幾分好笑。在阿諾米斯右邊,是被從坑裡拖出來的勇者諾亞,在跟渡鴉搏鬥的過程中臉被撓花了,好笑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
阿諾米斯在心中給他倆鼓了個掌,真是旗鼓相當的對手啊!
篝火發出噼啪一聲,戈壁夜晚的嚴寒正向他們籠罩而來。
“總之,我們幾個老弱病殘……”摸估着雙方應該差不多冷靜下來了,阿諾米斯清了清嗓子,“這時候應該放下成見,尋找合作的機會……”
塞列奴皺眉:等等,兩百歲很老嗎?
泰爾快哭了:弱?陛下在嫌棄我很弱嗎?
瑪爾塔驚訝地捂住嘴:痛經的事被發現了?她不想添麻煩的……
諾亞維持着假笑:這是在暗示我傷勢嚴重,想拿捏我?
阿諾米斯哪曉得這群人這麼多心思。他隻是覺得,如果不抓住眼下這個機會,以後就再沒有投降的可能了。
若是塞列奴的本體先趕到,那諾亞必死無疑,勇者死亡的賬無論如何都會算到魔王頭上。若是諾亞先恢複(他看起來好像已經能動了),在場諸位可能都會死。考慮到神聖帝國對魔族的态度,阿諾米斯可不敢賭,這位勇者是否願意聽他們辯解。
“那就從勇者先生開始吧。”阿諾米斯露出和善的微笑,“肉幹要嗎?”
諾亞沒有回答。既不肯定,也不否定,一副“我跟魔族無話可談”的樣子。
“陛下,也許他摔壞了腦子,已經毫無用處了。”渡鴉諷刺道。
“手下敗将,自然隻能在嘴皮子上耍耍威風。”諾亞反唇相譏。
鴉哥!算了算了!
阿諾米斯連忙安撫炸毛的渡鴉。看見他手上的傷痕,塞列奴勉強安靜了下來。不能太明顯地反對這個人類,這會削弱所謂的魔王威嚴。
眼看迂回拉近關系失敗,阿諾米斯隻好切入正題,“你是怎麼掉下來的?”
諾亞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幹涸的血迹,又擡頭看了看魔王的紅眸。他嘴唇一掀,阿諾米斯就知道絕對不是什麼好話,“你的眼睛是擺設嗎?”
好、好毒舌!原來那句“老畢登”不是幻覺!
阿諾米斯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作為一個死宅,理所當然具備了社恐的屬性,他不是那種被明确拒絕後還能硬着頭皮找話題的人。他開始瘋狂回憶,以前認識的那些社牛是怎麼沒話找話的,他記得有一次——
啊,就是那個。當他第一次找曆史系的輔導員報道的時候,輔導員隻是盯着電腦敲鍵盤,根本不搭理他。那時候他的社牛基友上前一步,以一種普通人完全無法理解的自信道:诶你鍵盤是哪個牌子的,敲起來聲音真好聽啊!
對!就是這個!誇獎對方珍惜的東西!
“帝國的聖十字徽章。”阿諾米斯直指諾亞胸前,那枚扭曲變形的徽章,“你如此珍惜它,時時擦拭,佩戴在胸前。它救了你一命是嗎?從那些背叛者的手中,讓匕首偏轉了方向。”
“……”
“你一定會回去的,我能從你的眼中看出來。”其實是從那句令人印象深刻的老畢登中聽出來的,“我們合作吧,如何?”
“你想得到什麼?”這是頭一次,諾亞正眼看他。
“停戰協議。”阿諾米斯微微一笑。
阿諾米斯沒注意到的是,停戰協議這個詞一出,看起來十分自信、一點也不帶怕的勇者諾亞,悄悄松開了捏緊的拳頭。他原以為魔王會趁虛而入,要求他締結背叛帝國投入魔族的契約,沒想到隻是個停戰協議?
第一道防線被打開了。
有了前面的鋪墊,情報交流變得順利起來。
“從戰場回去後,我們停留在駐地休整,為第二輪進攻做準備。”諾亞正常說話的時候,看起來真的好神聖,染血的模樣簡直像令人流淚的落難聖子,“盡管已經确認了魔王降世,但考慮到你并未追擊,大皇子殿下判斷當前你尚未擁有完全的力量,是消滅你的最好時機。”
……你可以不用這麼誠實的。
“然而就在這時候,帝國的飛空艇來了,帶來了樞機主教阿德裡安。”
“他給了你一刀?”
諾亞點頭,“我不明白為什麼。我跟他沒有任何利益沖突,甚至是他将我引薦給教廷的。”他輕輕觸碰自己的胸膛,那是他在毫無防備之下、被匕首穿心的地方。直到現在,也如同鐵鏽在肌肉裡摩擦般劇痛。
這劇情有點眼熟啊……阿諾米斯神色古怪,“我想,我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諾亞錯愕。
“你家皇帝死了。”
“……”
如果諾亞經曆過網絡時代,一定會覺得這話有莫名的既視感,就像某些打遊戲的時候對噴“你媽死了”的噴子。但諾亞沒有經曆過,他隻見到魔王以輕描淡寫的口吻,宣判了皇帝的死刑,平淡得好似讨論晚餐的肉幹有點兒塞牙。
阿諾米斯想的卻是,這不就是秦始皇駕崩,胡亥派幾個太監去殺扶蘇的劇本嗎!曆史不會重複,但果然是押韻的啊!
阿諾米斯這番話把諾亞給幹沉默了。
神聖帝國的皇帝六十有餘,說實話還算是壯年,雖然無法禦駕親征,但精神狀态看起來也還不錯。所以,一開始諾亞并沒有往這個方向想。
但細細想來,大皇子這次帶兵讨伐魔族,如果成功了,回去後順理成章會繼承大統。那些不願意看到這個結果的人,必須也隻能在這次出征時動手腳。
阿諾米斯其實也開始頭痛了……現在這個局面,套老秦帝國的劇本來說,最壞的結果就是神聖帝國在幼子繼承後迅速分崩離析。這是極有可能的,有三個很明顯的原因:
1.帝國财政緊張,稅收困難,矛盾尖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