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賈珠事
賈珠婚宴那日,賈琡早早兒便離開了。
賈赦當時雖沒說什麼,轉身卻抱着迎春長籲短歎了起來——賈琏十歲了,抱着太重。
歎過了臘八,邢夫人倒是給他提了個醒兒。
來年二月十二,賈琡生辰是在家過呢,還是在宮裡過呢?
宮裡向來沒有給外人做壽的例子。
即便賈琡如今住在敬文宮,敬文宮也不是能擺宴的地方。
再說了,她還盼着兒子能借着過生辰,再回家一趟呢!
賈赦初時倒沒想過這一茬。
畢竟賈琡出生時、周歲時都有天書降世,誰知道兩歲生辰會不會也出什麼事兒?
不止他,怕是聖上、老聖人、王公大臣、滿京城的百姓都在想着這事兒呢!
讓賈琡回榮國府過生辰?
聖上能放人嗎!
賈赦将這話兒一說,邢夫人眼淚就下來了。
若是往後年年兒子生辰見不到兒子,誰受得了?
原本正在旁邊打棋譜的迎春趕忙上前幫邢夫人拭淚。
又問賈赦:“父親,真的沒法子了嗎?”
“咱們去求一求,興許哪日聖上一高興,就答應當弟弟回家過生辰了!”
“聖上一高興……”
賈赦眼珠子一轉,一把抱起迎春:“好閨女,沒白瞎你爹給你請先生的錢!”
邢夫人驚喜道:“老爺可是有什麼法子了?”
賈赦擺擺手,起身走出屋子:“爺現在去想!”
迎春三歲上頭抱到邢夫人身邊養着,平日裡跟賈赦也算親近。
那日在賈赦書房看到一套黑白玉的棋,當即便喜歡上了,抱着不肯松手。
賈赦雖不心疼那棋子兒,可那棋盤是上等金絲楠所制,原是宮裡頭賞出來的,滿榮國府都找不出比這更好的了。
閨女來搶寶貝,當真是要了賈赦老命了!
幸好迎春更喜歡下棋些,賈赦從外頭給她請了個教棋藝的先生,她便将棋盤丢開了。
左右請先生的錢是大房出的,賈母和二房也沒什麼可說。
賈赦當時說的自信,回過頭來卻是半個法子都沒想出來。
正好王善保來回,說府裡要往敏姑奶奶府上送年禮。
賈赦往年也會挑幾件好東西送去,隻是這回難得多加了一封書信。
想也知道林如海定然會嫌棄他的字兒,但探花妹夫點子多,興許能想到辦法!
趕在臘月二十,林府快馬送來了回信。
榮國府派去的下人還慢慢悠悠在船上晃呢!
賈赦親自去砸開了榮國府公中的庫房,拉了五口大箱子出來,每個箱子内裝有黃金千兩,一路敲鑼打鼓,送去了戶部。
榮國府統共欠下内帑十萬兩有餘,賈赦心疼錢,先還一半。
徒敕大喜!
他正想着要追讨虧空呢,可是沒尋着機會同老聖人開口。
如今賈赦自個兒先來還銀子了,這可不是瞌睡送來了枕頭嘛!
因此,聽到賈赦說相接賈琡回家過生辰,徒敕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大手一揮,索性允了賈琡除夕夜申正返家,一直能呆到二月十五再入宮。
倒是叫徒謀好一通罵。
賈母也是沖着賈赦好一通罵!
她倒不是不想阻攔,可是自從賴大家的那日被天打雷劈後,連帶着賴大在府中也難過了起來。
又有賈琡的威名,她雖發了話要人去攔着賈赦,下人們卻是出工不出力,裝個樣子罷了。
賈赦又是榮國府名義上的當家人,于情于理他做主開個庫房誰都不能說聲不是。
賈母再怎麼着急上火,也就在府裡頭罵幾句,奈何不得他。
大年三十,賈琡便帶着夏周六回了榮國府。
同行的還有幾個宮人侍衛,帶着聖上、老聖人、皇後娘娘的賞賜。
有夏周一盯着,王夫人也隻得眼紅的看着邢夫人将賞賜一件不落的收進了大房的庫房。
賈琡回來的晚,榮甯二府早已祭祖畢。
但因他是賈家男丁,又身負祥瑞,賈敬回玄真觀前特意吩咐了,讓賈赦帶着賈琡去祠堂,好歹給祖宗敬支香。
等賈琡歸來,賈母院子裡已是開席了。
榮國府數得上的主子也就十餘人,便在賈母院子裡開了兩桌。
衆人平日裡也常見的,倒也不必再擺什麼屏風了。
一桌主位上坐着賈母,身旁添了張椅子,坐的是寶玉。刑夫人帶着迎春、王夫人帶着元春李纨分列左右。
探春尚小,又是庶出不得看重,奶娘抱着拜了年便回去了。
另一桌就賈赦、賈琏、賈政、賈珠四,倒是冷清不少。
賈琡跟着邢夫人坐,剛一落座邢夫人就往他手裡塞了個杯子,叫他挨個兒敬酒。
還不到兩周歲的孩子,敬酒也就圖個熱鬧,誰也不會真給他上酒。
座上寶玉、迎春同賈琡一樣,杯子裡頭是加了蜜炖出來的羊乳。
聞起來略有些膻,但幾個孩子都是愛喝奶的年紀,倒也喜歡。
賈琡敬過了賈母,敬過了邢夫人,敬過了王夫人,到手三份壓歲錢。
而後來到李纨跟前,酒杯剛一湊過去,李纨就轉頭幹嘔了起來。
賈母的臉當即就拉了下來。
她是喜好熱鬧的,大年夜出這事兒,誰會高興?
羊乳是膻了些,旁人都忍了,怎麼單她就嬌貴了?
王夫人趕緊借口叫李纨去看探春,将她打發了回去。
倒是邢夫人,悄悄兒給王善保家的使了顔色,叫她去尋個大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