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覺得這事兒耽擱不得……當年若不是她沒能早早兒想到有孕上去,哪裡回去聞賈寶玉那塊玉?
那味道,叫她吐了好幾日。
大過年的,王善保好懸沒跑斷了腿,才在京中找到一個開着的醫館。
坐堂的老大夫倒是請來了,可進不得二門。
二門守門的婆子是王夫人的親信,哪裡會搭理王善保呢!
幸好王善保家的就在二門内候着呢,當即便去禀告了邢夫人。
裡頭宴席還未散去,卻也是到了酒将闌飯已幹的時候。
“大過年的,府裡怎麼能進大夫?多晦氣啊!給點車馬前打發了他回去吧!”賈母沉下了臉。
王夫人也皺眉道:“今兒是決不能叫大夫進來的!”
“不是我不疼她,隻是這有一大家子呢,豈能随意?”
賈琡卻是在椅子上站起了身來,歪着頭問道:“珠大少少病了?”
“病了要看代糊!老聖人說的!”
邢夫人在桌子底下悄悄兒拍了拍他的手。
賈琡立刻一溜煙的爬下了椅子,跑到賈珠身邊,擡起頭盯着他。
賈赦笑道:“既然是老聖人說的話,自然是要聽的。”
“珠兒,你就帶着大夫去看看你媳婦兒吧!這剛進門呢,初三還要回門,若是身子不适,倒要叫人說你母親磋磨兒媳婦了。”
王夫人咬牙扯出一副笑來,忙說:“珠兒你好生坐着,我去看看她。”
賈珠自得了那塊暖玉,臉上總算帶出些紅潤來,她可舍不得賈珠勞累。
不多時,王夫人便帶着笑回來了。
這回笑的倒歡:“大喜事兒!珠兒媳婦有喜了!還不到一個月的,本來是半點兒瞧不出的,倒是叫這羊乳給帶出來了!”
“果真如此?”
賈母喜得直歎:“玻璃,快去将我那口油桐的大箱子找出來,帶麒麟送子如意銅鎖的那個。”
“裡頭有一對兒白玉如意,你去取來,給我重孫子送去。”
原是件大喜事兒。
可等到正月十五,元宵這日晚上,卻又不對了。
李纨雖早早兒換上了寬松的衣裳,臉色卻不大好看。
而賈珠更甚,臉上已是透出些青白之氣。旁人可能還看不出,但夏周一一看便瞧出來了。
夏周一跟在賈琡身邊有些時候了,知道賈琡早慧。
當即便湊在他耳邊說了:“主子,賈珠臉色不對,怕是重病。”
賈琡唬了一跳,忙同他說:“你去悄悄告樹老太太。”
這事兒大聲張揚出來總歸不好,倒不如推給賈母。她還盼着賈珠中狀元呢,自然不會輕忽了。
果然,當夜人散時,賈母将二房衆人留了下來。
第二日便遣了玻璃過來,托賈琡去請太醫。
原來,那日李纨診出有孕,王夫人便塞了兩個丫頭給賈珠。
賈母也有自己的人手,又塞了兩個過去。
四個丫頭整日裡争風吃醋,又有王夫人發話說先有孕的便擡為姨娘,這麼一來,倒是傷着了賈珠。
按說正月裡頭,太醫都不樂意出診。
平日裡能叫得動太醫的人家,除非宮中貴人給了恩典,此時也隻能去找外面的大夫看診。
賈珠自然是得不到這麼個恩典的,就連賈琡也隻能趕在二月初一,搶在幾家王府前頭,搶了個太醫來榮國府。
早在十六那日,王夫人便從外頭請了大夫來給賈珠看了。
可惜請來一個,搖頭一個。
王夫人又急又怒,好容易今兒總算盼來了太醫。
賈琡領着太醫回來,人小腿短走得慢,王夫人破天荒的上前将他一把抱起,親自領路。
賈珠已是卧床不起了,李纨焦急之下動了胎氣,在隔間躺着。
太醫一看賈珠的臉色便上前診脈。
許久之後方搖了搖頭:“這是傷了根基了!若非這幾日有良藥保命,隻怕早已……”
賈母一個趔趄,問道:“怎麼就這樣了!”
王夫人也是站立不穩,搖搖欲倒。
裡間的李纨卻在那兒喊道:“太醫,你再瞧瞧!夫君這幾日并未用藥啊!”
“既然沒有用藥都能撐到現在,開副好藥定能痊愈的!”
太醫一愣,問道:“當真沒用藥?”
王夫人點了點頭:“正月裡頭請過外頭的幾個大夫,都不肯開藥。老太太又問了能不能用些補身的好藥材養着,但那些大夫說不可任意進補,我們也不敢給他吃。”
“不該啊……難道還有别的什麼養人的寶物?”太醫略微思索了一會兒,問道。
“暖玉!”賈母道,“琡兒送了塊暖玉,說是宮裡的東西。珠兒便一直貼身帶着。”
賈珠伸手将暖玉拿了出來,卻是正正好好帶在了胸口。
二月的天兒還冷着,房門也沒關,寒風一吹,那塊暖玉忽的氤氲出陣陣光華來。
不多時,便有一道道細小的金光在上頭遊動。
太醫歎了一聲:“看來就是靠着這個吊命了。”
“這事兒我們做太醫的也不懂,但貴府既有賈琡公子在,想來是無事的。”
“隻是到底是上了根基,且養着吧。”
王夫人已是扯了賈琡上前:“琡兒乖,摸一摸玉牌!”
賈琡乖乖的伸手碰了下那塊玉牌。
上頭隻是又多了幾道金光,任賈琡如何再碰,也再無半點動靜。
賈母搖頭道:“将玉牌攏進衣服裡頭吧,好歹命是保住了,總有能養好的時候。”
王夫人說話已是帶了哭腔:“這得養到什麼時候去啊!珠兒剛進學,國子監那頭也不能總告假啊!”
“那也比丢了性命要好。”賈政說完,一甩手,當先出了屋子。
他自己科舉失利,靠着父祖的餘蔭得了個官位,便将科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長子身上。
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