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情愁眉苦臉地屏住了呼吸。
這家夥是真的不講武德,居然戴面具。
而且明明啥也沒穿,可一眼過去,其實啥也沒看着。
隔靴搔癢是玩得很明白了,以至于受虐的人雖然是他,但予情也覺得自己在上刑。
不玩了不玩了,她還有美人委托的大事呢。
予情剛要張嘴,自縛的藝術品便懶洋洋地側頭靠着臂膀,手心裡的鎖鍊跟着發出了細碎的咔啦聲。
“你想跟我做什麼生意?”
予情又待張嘴,結果他繼續道:
“算了,你現在能交易的東西我不感興趣。”
……
“你小子有點煩人啊。”予情啧舌,“要不是我眼睛耳朵都享受到福利,我就揍你屁股了。”
他抓着鎖鍊輕微地掙了掙,引來“緞帶”騷動遊走。
這一陣大約是相當厲害,他倏地揚起頭顱,霜白的手背上青筋縷縷,脊骨抻出了深陷的弧度。
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松開指節。
予情又吃上了眼科冰淇淋,她盤腿坐下,支着腮幫子問道:
“閣下怎麼稱呼?”
“……蘭也。”
面具後的他也正看着她,視線如有實質。
“你可以叫我情總,”予情抖着腳嬉笑,“大家都這麼尊稱我愛戴我。”
蘭也幽幽:
“欺騙我的人一生性冷淡……”
“我姓予。”予情連忙反彈詛咒,撥拉話題,“那你這玩啥呢,疼痛愛好者?受虐狂?”
“不,比起被授以疼痛,我更喜歡施以疼痛。”正在受虐且受虐姿勢還挺标準的人笑了一聲,沒有直接回答,略顯急促的氣息聽着總讓人心癢,“說吧,你來幹什麼。”
“哦……我想借用你這最稀有的一件武器。”予情視線逐漸下滑——她不是故意的——屬實是……
這小子,居然精神了啊我焯。
那“緞帶”下面隆起的弧度,憑她這雙睿智的、閱卷無數的眼睛是絕不可能看錯的。
所以問題是他的寶貝被“緞帶”貼身肆虐還能有動靜真他喵的是個人才。
“最稀有的……武器,”他緩聲呢喃,像在跟誰耳語情話,又像咕哝咕哝的撒嬌,“你想帶走我?”
予情迅速地擡眼沖他比出了大拇指,真心實意地贊歎道:
“得出這結論,你是真不錯,你要想跟我玩會兒,也不是不可以,作為交換,武器借我,辦完事還你,我依舊欠你一個人情。”
他輕聲嗤笑,微一偏頭,身旁四處枝挂飄蕩的“緞帶”竟齊齊蜷縮上去,露出了足夠一人通過的缺口。
“你自己挑吧,”蘭也有氣無力地勾了勾漂亮的腳趾。
予情立刻蹦了起來,她已從縫隙裡隐約看到了幾排頂天立地的大展櫃。
腳底搓火路過這位路子有點妖的自縛者時,予情仍能感覺到他的視線落在後腦勺上。
很古怪很粘稠,不是惡意,卻也并非純粹的善意。
不過他居然真借她武器,這本就已經足夠列入怪奇事件簿了——原來按安達利亞的想法,其實是打算用祟星碎片的消息來交易的,結果現在她什麼籌碼都沒抛出去,口花花了幾句他就放大水讓她進來了。
出生時間按天算的予·baby·情在心裡轉悠了一圈,沒想通,也隻能先放着。
總不能是對偉光正的她一見鐘情了吧,嘿嘿,羞死人了。
予情喜滋滋地溜到最大的展櫃前,定睛一瞧:
“……”
笑容逐漸勉強。
——一整櫃的面具,各種形狀的面具,恐怖的、邪異的、喜慶的,各種圖騰、顔色、表情的面具,鋪陳得滿滿當當。
“喜歡哪個可以拿走。”懶懶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倒也不必。”予情果斷拒絕。
不太尋常的蘭也先生便用他那把惹人遐思的好嗓子輕笑:
“你最好再考慮下。”
“我這臉自帶路人隐形技能,戴面具反而要破甲。”予情一本正經地瞎說,“那你又為什麼擋臉?”
他努力地伸了個懶腰,危險的背肌和脆弱的肩胛骨一起舒展,恣意揮霍着天賦魔性。
“因為我的臉太完美了,很麻煩。”
予情差點笑出聲來,人家還要借武器呢,笑出來就不禮貌了。
她忙轉到另一個展櫃前,這裡存放的是不摻雜任何科技動能的冷兵器,從形制相對古老的刀劍,到比較現代化的精工器械類,應有盡有。
予情仔細看過去,不管經曆多少,她依然會感歎人類在這方面的發展路徑和創意總是驚人地相似。
認真來說她應該選擇适合各種環境的冷兵器類,但是,誰能放棄那足足一整面牆的光鮮亮麗、造型奇異、冷熱混血、神秘?冷豔的鐵血美人們啊!有些甚至已經完全脫離了傳統的槍炮造型,壓根看不出功能為何。
予情的臉緊緊地平貼在了玻璃門上,恨不得長進去。
自縛者在後面軟綿綿哼道:
“你看中的武器,在這根本派不上用場。”
“!!!”
“啥?”
“人造的武器……本質仍是針對人的,而你身處第二世界,面對的是人,也可能是未知的精神體。”
蘭也呼吸急促地低喘了喘,笑意甜膩而莫名:
“若是人,單打獨鬥的你要祈禱他們沒有向導,若是精神體,你不如赤手空拳……這些武器,可以焚燒普通人的血肉、砍斷普通人的脖子,卻不能傷害精神體分毫……
能毀滅精神體的隻有精神體。”
予情感到對方别有所思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轉,但這些眼下都顧不得了,她已碎成了一片片冰冷無情的雪。
“不過,我有一樣很珍貴的藏品……”他喃喃着,似是想到了什麼非常有趣的事,繃直的身體輕輕顫動,不知是笑的,還是因為痛苦。
“……”予情心如止水地返回冷兵器的櫃子,雖然可能也沒啥卵用,但至少便于攜帶,必要時還能當做趁手的工具。
蘭也卻輕輕打了個響指。
他身前的地面應聲嗡嗡震動,徐徐升起了個一尺見方的狹長玻璃櫃。
櫃中,拘束着一隻皮肉慘白的胳膊,斷口浸沒在櫃體内湧動着細泡的猩紅液體裡。
予情慢悠悠地靠了過來。
那斷臂上似乎早已僵硬的手指蓦地抽搐了兩下,暗紅的筋便仿佛虬結的蠕蟲般在肉裡瘋狂扭動。
予情眼尖地看到一條條細長的玩意兒從斷口處擠出來,猛地插進了紅色液體裡翻滾,躁動不已地抽打着看似脆弱卻紋絲不動的玻璃櫃。
甚至隐約發出了近似于鳥類啁噍的尖鳴。
“你這藏品挺别緻的。”她在詭谲的動靜中啧啧轉了半圈,“難道用這個斷手,甩耳光會格外疼嗎?”
一櫃之隔的男人放肆地笑出了聲,鎖鍊丁零當啷地搖晃着,驚得環繞四周的“緞帶”微微蜷曲起來。
櫃中的液體這時開始迅速流失,露出了一根從展櫃底座筆直穿出指尖的黑色長針。
玻璃櫃門也跟着嗡聲下沉,令這隻似乎還留有一定活性的斷臂完全暴露在了空氣中。
予情嗅到了濃郁的、混雜着那股異香的血腥氣。
……他難道,用的是自己血?
蘭也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微微低頭,整個人有種亢奮後的意興闌珊:
“送給你了。”
予情秒拒:
“噫,不要,好變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