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蔚朝在後面臉色很不好,帶着怨氣。
偏偏這個屁事精又喜歡追着人惹。
他剛剛跟易金川使眼色使得眼睛都抽抽了,對方沒看一眼。
他無奈歎了口氣,捏着鼻子認了。
他其實一直很納悶,以前他和程蔚朝最純恨的那些年,都是兩看相厭,看見對方就想吐。
沒有必要的話,請各自滾遠點,不要出現在對方的視線中。
哪有像現在這樣的?
不過看孟此霄和程蔚朝兩人沒有說話的打算,他暫時放下心來。
正好有朋友好奇地問他和霍詩彤是怎麼認識和戀愛的,于是注意力被轉移。
孟此霄就靜靜地聽着身邊的蔣斯宇帶着笑意說話。
雖然有些餓,但他的進食欲望仍不是很強烈,有一口沒一口的喝着南瓜粥。
思緒不由得随着對方的話題飄散,第一次見面啊……
其實他和程蔚朝見的第一面并不是劍拔弩張的,甚至可以說和諧。
孟此霄還記得,是夏天。
空氣燥熱,天空藍得沒有一點雜質,甚至一絲雲絮都看不見。
拂來的風中帶着溫度,讓人總有種心裡難以安靜下來的感覺。
那時Q大才開學不久,22歲的孟此霄已經在讀博,平時都很忙。
那天他抽空将自己本科的學習資料整理好,準備送到蔣斯宇那裡去。
孟此霄進入教學樓時,正是一節大課中間的休息時間,走廊上人來人往。
大多是才剛進入大學校園的學生,對什麼都抱有一種好奇的新鮮感,撲面而來的滿是鮮活。
其中最鮮活熱烈的那個,就那麼肆無忌憚地橫沖直撞了過來。
準确來說,對方同樣始料未及。
那時,程蔚朝正頑劣地倒退着走路,一邊和朋友說笑。
在轉身之際,被朋友鬧着玩推了一下後背,改變了原本的軌迹,直直撞到了孟此霄身上。
結實地一撞,惦記着疼都來不及。
孟此霄沒能穩住身形,手肘和後腰直接磕在了欄杆上。
男生也沒能穩住,但很快站直和他拉開了距離,似乎懵了一下,然後聲音清朗道:“抱歉。”
孟此霄後來仔細回憶,發現第一次見面時,自己反而是看起來脾性更壞的那一個。
他甩了下有些麻痛的胳膊,隻是看了一眼人,就去撿自己落下的書本,表情應該是有些冷的。
面前很快一道身影落了下來,對方蹲在他面前,開口道:
“你胳膊流血了。”
“嗯。”孟此霄還是回應了對方,到底做不出徹底失禮的行為,“我等下自己處理。”
于是男生就不說話了,幫他撿地上的書。
盡管孟此霄低着頭,但還是察覺到了對方落在了自己臉上的目光。
撿一本書,擡眸看一眼,撿一本,再看一眼,反反複複。
最後變成了直直地盯。
“……”
孟此霄又不是沒照過鏡子,他實在說不出自己這張臉很醜或平平無奇這種話。
他知道他生得如何,也很習慣各色目光落到自己的身上。
但這個盯是不是太明顯了?而且太不禮貌了吧?
于是,孟此霄擡頭看向他。
但卻有些出乎意料。
那雙眸子裡,什麼情緒也沒有。
顔色很黑,但不是那種晦暗的黑,反而顯得幹淨透亮,映着藍天,投射着烈陽的碎光。
沒有旖旎暧昧,沒有欲望晦澀,甚至不會燙傷人。
他就好像真的隻是在看,使用“眼睛”本身具有的功能,純粹地。
真的很難想象,這麼有攻擊性的一張臉,居然能産生這樣完全不會刺傷人的目光。
太簡單了,太敞亮了,太……純情了。
以緻孟此霄升不起怒氣,甚至整個人都平和了下來。
他沒有感覺被冒犯,甚至都沒有覺得不适。
算了,傻的。
他說:“别看了。”
男生也沒覺得不好意思,他仍看着他,說:“好。”
對當時的孟此霄來說,就隻是一個意外的小插曲,轉頭就能忘。
皮相最不值得一提,他沒想太多。
那個目光,欣賞、好奇、探究,很多情況都有可能。
孟此霄不會因此自戀地覺得有什麼深刻特殊情感。
事實也确實如此,後來他和對方的關系很差勁。
直到多年前的某個瞬間,那個曾被忽視塵封的目光才被他撿了出來,然後,賦予了特别的意義。
“哐當”一聲,他人不小心磕碰到餐盤的聲音拉回了孟此霄的思緒。
蔣斯宇的故事也講完了,周圍的人群帶着笑意正在調侃他和霍詩彤。
耳邊是歡聲笑語,一張張或陌生或熟悉的臉在眼前劃過,與教學樓走廊的記憶交織,讓他突然有些恍惚。
擡起頭時,孟此霄整個人一頓。
對面坐着的男生正單手支着下巴,灰色衛衣袖口随意撸起,設計特别的銀色手繩下滑,松松垮在腕骨上。
融了太陽碎金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
幹淨的。
直勾勾的。
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