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沂皺巴着臉想了一會兒,但沒想明白,耳邊卻聽到很輕很輕的一聲笑,少年說:“你叫什麼?”
“京沂。我剛剛說過的,你沒在意!”京沂癟着嘴,有些不高興。
“咳,我是問……哪兩個字。”
京沂将信将疑地瞪了他一會兒,然後還是在地上用手指寫了一遍,一邊解釋道:“我們家中都是天賜的名,我也不曉得我為何要叫這個解釋不清的名字。”
少年若有所思地盯着這兩個字看了一會兒:“天賜?”
京沂點了點頭問:“那你叫什麼?”
少年不說話,隻在“京沂”二字邊上寫下“琅七”。
念了兩遍,京沂腦中靈光一現,驚喜道:“琅?你是狼妖嗎?我見過許多狐狸,但還沒見過狼呢!你讓我瞧瞧你的原身好不好?”
“你想瞧?”微微含笑。
“嗯嗯嗯!”點頭如搗蒜。
笑意一收:“關我屁事。”
“……”
琅七悶着笑了一會兒,逗夠了京沂,才說:“還不走,真想留在這裡過夜?”
“關你屁事!”
“……不許瞎學。”
“哼,你想讓我帶你走?那便告訴我你為何打架?”
見琅七閉目不言,一副将要登上往生淨土的蒼白面容,委屈之餘,京沂還有些害怕,怕他便這麼死了,于是打起精神又同他說起話來:“好歹是我救了你呢!”
琅七長長的睫毛動了動,睜開眼,他問:“你為何救我?”
京沂看見月光又流進了他的眼底,咽了口口水,呆呆道:“那時沒來得及想,看你隻有一人,你對面卻有那麼許多,我便幫你了。”
琅七點點頭:“因為我路過他們地盤,就打起來了。”
京沂一驚,她原本還以為是什麼血海深仇呢!
“他們居然還打輸了,好丢臉哦!”
琅七愣了一下,笑出了聲來。
京沂小小地哼了一聲,然後掏出身上一堆瓶瓶罐罐,堆在了琅七面前。她親戚長輩實在很多,各色禮物更是積攢了不少,離家出走前便特地将自己洞府裡的小藥櫃搬空了。
京沂指着這堆小山,嘟囔說:“你先吃藥,然後我們拘個土地問問我九師叔在哪,我們去找她。”
聞言,琅七才輕松下來的神色又變得冷漠:“不行!”
京沂倒出一枚雪白的藥丸子,其上還流溢着柔和的華光,融于月華流照,其香遠而益清,融于木馡清芬,一眼便知其珍貴。
“這是我大哥哥送的療傷聖藥,不過你不能多吃,呐,張嘴巴!對了,為何不能去找我九師叔,你不是說她有意思嗎?”
琅七吃了京沂的藥,隻覺得一汪清泉淌過全身,滿身辣辣的疼皆被撫慰安靜下來了,心情也不由好了不少,便解釋說:“不見土地。”
京沂急了:“為何?不見土地怎麼曉得我阿盈師叔在哪呢,京沂來人間九州就是來找我阿盈師叔的啊!”
“阿盈……你九師叔啊?”
“啊?”京沂這才發現自己說漏嘴了,不過這也沒什麼,便點點頭。
“小仙姬,我是妖。”
京沂怔了一下,琅七似乎總愛強調這句話,接着京沂又聽他說:“不是所有神仙都像你這般傻的,神仙都是要除妖的。”
“怎,怎會!我在,土地怎麼會殺我朋友呢?”
“他會怕我帶壞了你,更要殺我。”
琅七泛着冷意的,比山間清月還冷的笑打消了京沂的念頭,即使京沂打心底裡并不覺得土地會殺他,但她還是決定不找土地了。
琅七一夜都在打坐療傷,京沂便支棱着下巴,撐着眼皮,在一旁為他護了一夜的法。等琅七終于睜眼了,京沂便再也忍不住地睡着了。
等她睡滿時,是在山腳下一個市集的客棧裡醒來的。
沒有林間鳥啼的起起伏伏,沒有山頂天邊的魚肚白,也沒有那個滿口放誕言辭的狼少年。
枕頭旁塞着一張紙,上面寫道:“我走了,你醒後自可召來土地引路。”
另起一行:“京沂,你要做個好神仙。”
忽然之間,京沂仿佛知道了,師父看到她離家出走留的信時,那般五味雜陳的複雜心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