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聲格外清亮的叫喊,教頭擡頭,果然是他訓練的新兵裡最小的那個。他對決明印象很不錯,機靈也肯吃苦,于是笑着道:“你小子在這亂竄什麼呢?”
“人多,我到處看看熱鬧。”
決明往他身邊一站,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
“教頭,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大夥兒都在那邊。”
“整天看你們我可看得夠夠的,還不準我歇歇?”
“嘿嘿……”
場地喧鬧,教頭也放松下來,自顧自說道:“我當了三百多年的雲騎,訓練過的新兵也是一批又一批,一批又一批……這聯歡會都不知道參加多少次了。”
三百多年,難怪對這沒多大興緻。
“那你認識一個叫葉蓁的雲騎嗎?就是考核當天那個。”聊着聊着,決明還是問起葉蓁。
“葉蓁?”教頭有些意外,沒想到會有人問起她。
這麼一提他也記起,眼前的少年當時正是由葉蓁考核,他當時作為替補考官,在旁邊看了全過程。
“已經退伍了,當時她确實下手重了。”教頭見決明直直看着自己,不免多說了一句,“但她情況特殊,不是有意,你不要放在心上。”
果然是有什麼緣由,隻是……退伍了?
“不瞞您說,我當時算是被她帶到羅浮的,路上衣食住行也都是她幫忙打點。那天我也覺得她情況不好,來不及多問,後來就沒見了。”擔心對方不願意再說,決明講出了二人淵源。
“那她為什麼退伍了,是受了傷?”
“要隻是受傷倒還好。仙舟人隻要留口氣在,什麼不能治?”教頭表情唏噓,“她跟着上次巡征隊伍出發。遇上埋伏,他們那支隊伍裡的人幾乎全沒了,就剩了她,還有一個雲騎活着回來了。”
所以……是戰場上留了暗疾?
見決明還是滿臉茫然,他歎口氣:“那我直接問了,魔陰身,知道不?”
這還是知道的。
魔陰身,在仙舟人八百歲後多發,相當于死亡。
隻是葉蓁不過四百餘歲,怎麼會有魔陰身?
“幸好還隻是輕微的預兆,配合丹鼎司的藥說不準能抑制,但這種情況肯定不适合再待在軍中了。”說完,教頭再不多說了。
系統突然發出提示——
[見聞·魔陰·其一]完成
平白撿了個任務還立刻完成的決明有些摸不着頭腦。
等待時間結束,聯歡會開始。
第一環,唱戰歌。
主持人貼心地給了大家一些準備時間。
可問題是決明他們沒學過。
有個新兵自告奮勇,自稱他從書上學過幾句,說着就唱起來。
“萬人一心兮衆星可撼,惟忠與義兮氣沖鬥牛。主将親我兮勝如父母,幹犯軍法兮身不自由。”
歌聲豪邁,歌詞也十分考究,一聽就是大家之作。
“号令明兮賞罰信,赴水火兮敢遲留!上報帝弓兮下救黔首,殺盡孽物兮覓個歸舟。”
對方唱得格外陶醉,表情都随着歌詞不斷變化。
“他唱什麼呢?”決明小聲問旁邊的雲騎。
“不知道,他平日就愛講古,一般人都聽不懂。”雲騎甲如是說。
“你們不知道,他家裡人是太蔔司的司書。”雲騎乙插話。
哦,那就不奇怪了。
太蔔司的人說話聽不懂是正常的,此乃衆人共識。
“你這掉的什麼書袋,等你唱完孽物都在軍陣裡殺個來回了。”有個雲騎開口嘲笑,是從曜青調來的老兵。
“你厲害,那你唱!”“你們曜青怎麼唱的,來一個?”“光說不唱假把式——”
在場的紛紛起哄。
“我唱就我唱,你們可聽好了!”老兵自信滿滿,開口唱道:
“打倒孽物,打倒孽物!除妖寇,除妖寇!雲騎巡征成功,雲騎巡征成功!報大捷,報大捷!”
情到深處,他揮舞手臂,看起來恨不得先和孽物鏖戰三百回合。
早聽說曜青武德充沛,沒想到底下的兵也是這樣。
就是這歌……
與其說是唱,不如說是幹嚎出歌詞。
如果這個算戰歌的話。
意外的,在場不少老兵似乎接受良好。
“曜青來的。就是這德行。”有老兵見怪不怪解釋道。
俗話說的好,萬事開頭難。有了曜青這位的一嗓子,場面徹底失控。
如何形容此情此景呢?
鬼哭狼嚎,荒誕走調。
歌聲、不對,吼聲震天。
一群平日軍容整肅,嚴于律己的雲騎此時扯着嗓子唱得臉紅脖子粗。
但就是沒個指揮,大家各唱各的。
直到聽旁邊人連“殺光孽物,回家結婚”都唱出來,甚至都破音了,決明默默擡手捂住耳朵。
隻恨沒有能屏蔽聽覺的能力。
理論上,唱戰歌能提振己方士氣。
而眼前這陣仗或許能做到削弱敵軍士氣。從某種程度來說,也算是達成了目的,正可謂此消彼長嘛。
一旁的教頭拍拍決明肩膀說:“其實不用管那麼多,到戰場上隻要會喊一句就行了……”
“你說什麼——?”周圍實在太吵,聽不清楚,決明捂住耳朵的手松開兩道縫。
“仙舟翾翔,雲騎長勝!!!”
然後就被對方的爆喝震得腦袋嗡嗡。
在陣陣耳鳴中,決明木着臉放下捂耳朵的手。
不需要了。
這算工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