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的是丹楓。

“隻是他卻因此心中生怨怼，竟然當面質問龍尊為什麼不能早點來。”葉蓁語氣低沉。

決明原本還可憐那持明，聽到這裡收了那點同情。

什麼道理，救人反倒救出仇來了？

“回來後我沒見過他……因為有了些魔陰預兆，上峰勸我退役好好修養，等再見他就是今天，他本來似乎有什麼事要說，但沒說幾句看起來狀态不對，希望是我多心了……”

持明與普通天人不同，一般不會有魔陰身的。

“隻是，他或許說得對。我如今确實拿不起陣刀了，說我逃兵我也認。”

此時或許該說些安慰的話，可在知曉對方經曆後，一切語言似乎都變得蒼白。

“沒事，其實我現在感覺自己的狀态比一年前好多了。”見決明面露糾結，葉蓁笑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說出來後松快多了，放心，雖然說是有魔陰預兆，但配合丹鼎司的方劑，目前情況還好。謝謝你願意聽這麼多。”

“如今我隻想開始新的生活，畢竟按常識，少說還有四百來年好活嘛。”

決明和葉蓁在星槎渡口告别。

或許這就是雲騎多發魔陰的原因。決明想。

系統提示——

［見聞·魔陰·其二］完成。

而當晚，那家白日迎接了勤務和雲騎的福壽堂發生了另一場交談。

老掌櫃，隸屬于博識學會的普羅特叫來了他的兩位合作者。

“瑞肯辭職了。”他對屋内的持明和狐人說。

“瑞肯……夥計？”黑發狐人問。

“對。”老掌櫃拍拍狐人的肩膀，“他受不了枯燥的工作，說是想休息一段時間，我同意了。”

如果決明在場，就能認出，這裡除掌櫃外的二人，一個是自己曾經的同窗，狐人墨萩；一個正是與葉蓁争執的，對方口中的戰友，持明恩望。

“東西。”恩望并不在意，徑自走到掌櫃面前，伸手。

“自然準備好了，但你要先給我。”老掌櫃不則不徐。

恩望抛給他一個包裹和一枚玉兆。

老掌櫃接過，檢查一番，這才從旁邊的藥櫃中取出一個盒子，遞了過去。

“根據新配方研制，效果更好。”

恩望接過，沒有打開。但他知道，裡面是幾顆丹藥。

福壽丹，這正是他即将被失去戀人戰友的哀痛淹沒，被自身無力弱小窒息時解救他的靈藥。

他意外從行商處得知這丹藥的種種神異，服下後一切痛苦都如露水消解，而作為武人，他也無法拒絕力量的成倍提升的效果。

在幾次軍中例行演武中奪魁後，有龍師大人主動接見了自己。交談中，對方提及福壽丹的事，卻沒有追究之意。龍師大人從何得知，他并不知曉，也不關心，隻要他還能不斷的，不斷的變強。

藥物雖有副作用，但在旁邊那位狐人的幫助下，一切都在可控範圍。

眼前這個人雖是壽數将盡的短生種，卻有幾分本事，至于對方索要的一些所謂“實驗素材”，無傷大雅，他也就給了。

頭發，血液，皮膚組織……

直到這個短生種提出要持明髓。

恩望當時差點下意識将武器架到老掌櫃脖子上。

但最後他還是放下了手中的刀。

後來，他帶着一封信，回去禀告了龍師，沒幾天就得到一個包裹和一枚玉兆。

恩望拿到東西沒有再多聊的意思，轉身離開，全程也沒多看旁邊的墨萩一眼。

一個被眼前短生種騙得團團轉的狐人，但和他沒什麼關系。

“你知道的，他現在因為魔陰身的緣故，不好受，别在意。”看着恩望出了門，老掌櫃轉而向旁邊的墨萩，也不等對方回話，繼續問道：

“有什麼新的進展嗎？”

墨萩搖頭。

在父母留下的那本古籍是仙舟還能造就種種神異時期的産物。除了一個通過特殊咒紋疏導真氣，暫時鎮壓魔陰症狀的術法外，他再無新的發現。

“這樣……”老掌櫃一頓，“還是再多看看，我，還有恩望那邊都需要你幫忙。”

墨萩不語。

“能協助壓制輕微的魔陰症狀，等這樣的成果出來，你日後想去工造司也好，丹鼎司也罷，哪裡不高看你一眼？”老掌櫃拍了拍墨萩的肩膀。

“你父母也會希望你這麼做的，所以，再多看看。幫我盡快完成這個博識學會與仙舟合作的研究。”

墨萩默了默，緩緩點頭，離開藥鋪。

待送走二人，老掌櫃不再維持表面的和氣。

“蠢貨。”

不知道是在罵夥計，還是在罵剛剛離開的持明和狐人。

他摩挲着那枚玉兆，目光虛虛聚焦在空中。

瑞肯……沒用的東西，隻是幫自己打雜都無法勝任，就這當初還找自己說要追求長生？

不過半個月前一個陷入魔陰的狐人都能吓破他的膽。

雇來的行商們廣泛傳播着有關福壽丹的消息，近日前來買藥的人數大量增多，而在服用者中，意外也就這麼一例。

臨近壽限的狐人服藥後堕入魔陰，對仙舟而言是騷亂，但對他來說，這不是意外，是轉機。

他觀察服藥人，視他們為實驗體，推進自己的研究。

至于夥計是否會供出他，老掌櫃知道，對方不敢。

盜竊的罪責與貪求長生孰輕孰重，想必但凡智力正常，那就分得清。何況夥計也知道，自己的家鄉親友在哪，對方一清二楚。

事實也正如老掌櫃所料，瑞肯在地衡司交代了偷竊原因後就一言不發。

現在要緊的是福壽丹，正是這快要成功的關口，這片對方卻被仙舟的人盯上……可他等不及了！

半透明藥櫃倒映出老掌櫃蒼老的臉。

皮膚松弛，皺紋密布……

來到仙舟時正值壯年，他夢想着來到這個克服了短壽之苦的樂土尋找長生的奧秘。

可這裡的人竟然視其為苦難？

傲慢的幸運兒們，享受無盡形壽的同時鄙夷普通人短暫的生命，又不許深受短壽之苦的人們追求長生。

好在命運眷顧着他。

眼前這項研究已經二十年，他還能有幾個二十年？

但沒關系。

現在，問題都解決了。

老掌櫃拿起恩望帶來的包裹，帶着那枚玉兆走到更為隐秘的暗室。

桌上，地上，到處散落着帶有潦草筆記的稿紙。

狐人血、豐饒恩賜、不朽賜福、永生、強化、福壽丹……還有一個被着重圈出的“持明髓”。

又一個敢在仙舟染指不死的短生種。

而在數十年準備和某些額外力量的幫助下，他即将得到渴望大半生的東西。

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