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周遭事物似乎都安靜下來,連風聲也停止了。
夕貝貝本能地感覺到危險。
按照她對慕臨的了解,如果有人對他說這樣的話,他隻會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留給别人一個孤高的背影,或許還會冷冷地來一句:“随你。”
但在她說完這樣的話後,慕臨不僅沒有轉身,甚至還站在原地一聲不吭地望着她。
淺色的眸子沒什麼情緒,看起來十分平靜。
這就很奇怪了,慕臨現在連一丁點脾氣都沒有了,扔顆石子到水潭裡還能濺出點水花呢。
一輪彎月高懸于頭頂,月光灑下,将她們的身影清晰地映在地面上。
兩人之間的距離被她拉得有些遠,夕貝貝這時候才分出一點閑心去仔細地打量慕臨。
廣袖白衣,銀底暗紋,外籠輕紗,膚色冷白,隻堪堪用一根雲紋銀簪将烏發半束起來。
端得是道骨仙風,仿佛下一刻就能飛升。
不過歲月磨平了他的卡姿蘭大眼,褪去了少時的純真,現在一眼掃過來,就能凍死個人。
原先青澀的少年,在血與火的洗禮下,蛻變成成熟穩重的青年,積澱了上百年的時間,都逐一融合成他身上的氣質。
一種處變不驚,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氣質。
所以她現在完全猜不出來他想幹什麼,當她覺得他想殺她時,他表現得好像沒有那麼大的殺意。而當她覺得他不想殺她時,他似乎也沒打算放過她。
就譬如此刻,夕貝貝的笑還僵在臉上,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慕臨的臉色,試探道:“可、可以嘛?”
慕臨看着她,面色不變,聲音卻很冷:“不行。”
好嘛,拒絕地毫不留情。
夕貝貝本來是想溜的,但是看到他的反應,還是有點慫。
而且她是個有腦子的,就算她現在跑了,拿出趕公交車的速度來,慕臨也能不出一招一式就将她打趴下,就像對付那幾個試圖逃跑的人販子一樣。
就算要跑,也得找個合适的時機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當着他的面跑。
不然,不就成貓和老鼠了嗎?
夕貝貝不想成為那隻老鼠,隻能同他周旋,便道:“行吧行吧行吧……”
她越過他,在前面走着,邊走邊問:“那你下面想去哪裡?”
估計也隻能回琉璃仙府了,簡直是走投無路。
豈料,他回道:“客棧。”
回客棧做什麼?這麼晚了,客棧早就打烊了吧?
夕貝貝有些迷惑,但她沒有多嘴問下去,隻應了他的吩咐,左顧右盼地找客棧。
慕臨跟在她身後,慢慢地走着,兩人之間始終維持着一段距離。
夕貝貝知道慕臨在看她,他的視線有如實質,讓她心裡毛毛的,所以她十分迫切地想找一個沒關門的客棧,擺脫這種困境。
因此,當她在一片漆黑的小巷中發現一點微弱的燭光時,猶如久旱逢甘霖,兩眼放光地奔了進去。
客棧的小員工趴在櫃台上百無聊賴地打着哈欠,夕貝貝闖進去的動靜太大,立刻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小員工揉着惺忪的睡眼,實在不明白為什麼這個時候還有人來客棧。
但他畢竟隻是一個打工的,不能直接轟客人走,便強打着精神,有氣無力地道:“打尖還是住店啊?”
夕貝貝在前面跑得倒是快,但她也不知道慕臨來客棧是為了什麼,便扭頭朝他擡了擡下巴,示意他說話。
慕臨從善如流道:“都要。”
夕貝貝瞪大了眼,不明白他一個修士大晚上的吃什麼飯,她可沒忘記琉璃仙府收徒的苛刻條件,隻有辟谷才有資格入選,簡直夠夠的!
而且琉璃仙府那群可憐的吃不上飯的弟子,知道他們尊上此刻正背着他們開小竈麼?
更重要的是,大晚上吃飯會變胖啊!!!
果然,人與人之間的悲喜并不相通。
她這邊在吐槽,那邊小二已經清醒了幾分。
因為這位客人的聲音又冷又好聽,具有清神醒腦的作用。
小二擡頭一看,隻見面前站了兩個人,一位穿着樸素的白衣,但那張臉可一點都不樸素,完美地诠釋了什麼叫“蓬荜生輝”,而另一位則是個穿着紅衣服的姑娘,頭發散亂,那紅衣怎麼看怎麼像喜服。
小二瞅瞅這個,又望望那個,心中有些激動。
他腦補出一場大戲,清冷仙君為愛搶親,富家千金為愛逃婚!夠狗血,夠刺激!
媽呀!話本子照進了現實!!!
于是他頓時來了精神,一掃方才的困意,拿起筆在賬本上寫着,熱情道:“二位想要幾間房?”
夕貝貝這下也不示意慕臨了,搶在他前面回答:“兩間!”
“
好的!”那小二下筆飛快,已經在賬本上寫了個“壹”,頓了頓,突然反應過來,道,“啊?”
夕貝貝以為他沒聽清,提高聲音強調道:“兩間!”
小二呆住了,忍不住再次瞅了瞅他們,發現夕貝貝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而那位白衣仙君卻不說話,看不出什麼情緒。
擅長腦補的小二心道要糟,這兩人該不會在逃婚的路上吵架了吧?
而且明顯是這位仙君看起來更有錢,于是他又狗腿地看向慕臨,再次問了一遍:“仙君,是兩間嗎?”
夕貝貝看着店小二的谄媚模樣幹瞪眼,這年頭,大家怎麼都這麼見錢眼開!竟然直接忽視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