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宴初老早就想問了。
之前已經被這四個狗賊連續背刺,導緻她對于和這幾個人相關的一切都分外敏感,再加上這幾天的高強度用腦,從最開始的頭昏腦漲漸漸适應了之後,她好像有點“我的腦袋好像比原來好使了”的感覺——也有可能是像那些剛下健身房,鍛煉了三四天後就覺得自己行的不得了的人一樣,隻是自我感覺良好。
宴初已經習慣在睡前閉目養神的時候,将自己來到這裡的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稍加複盤,在複盤中,她注意到了一個非常明顯的違和:這四個人看到自己的時候都哭了。
這個行為乍一看好像很正常,老皇帝死了大家自然要對着新皇帝哭,顯得自己非常禮敬君父,但這四個狗賊,怎麼可能?
而且當時他們的眼神也太怪了。隻是一想到宴初都忍不住皺眉。
那種眼神不是對着自己的,更像是見鬼了。
未知帶來恐懼和不甯,這些東西讓她自然而然的感到不适。
為什麼呢?
宴初暫時還沒想明白,她覺得這是他們串通一氣的可能性不大,但這不妨礙她決定就這個問題稍微和陸铮說兩句。大概意思就是“雖然你爸快進錦都了,但你最好也不要起什麼不該起的心思”。
她以為,陸铮就算不會說真正的原因,至少也會編個瞎話來騙她,然後她就可以順坡下驢,說自己想說的話了。然而她等了半天,陸铮像個鋸嘴的葫蘆一樣一言不發,低着頭,看地面,跟她僵持起來了。
宴初:?
宴初:“陸铮,你怎麼了?”
陸铮:“請陛下容臣不說。”
啊?
宴初都愣住了,她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陸铮說了什麼,整個人打出一串問号:“為什麼?”
“臣不願欺瞞陛下。”
一室沉默之中,還在等待解釋的宴初緩慢反應過來,陸铮的解釋已經結束了。
就這?你跟皇帝說話,就這???
宴初的臉漸漸冷下來。
“陸铮。”她說:“你放肆。”
什麼叫容臣不說?哦,皇帝讓你回答問題,還不是什麼敏感問題,大概就類似于“昨天晚上為什麼吃了燒雞”這種話,你現在還說你回答不了,不回答,解釋也沒有,瞎話也不願意編。
這是什麼道理!真叫人生氣!
可是就算什麼道理也不是,陸铮看起來也打定主意不開口。他就說了一句“臣不想欺瞞陛下”,然後就拜下去,不講話了。
宴初看着他,眼前陸铮這副樣子仿佛與一周目的陸铮重疊了,那時他求宴初去找皇帝幫他求情,讓他回到雲塘時,也是這樣。不說原因,隻是跪着,一言不發。
等回去之後,再來錦都,就是鐵騎破城,長驅直入。
怎麼,這麼快,就像在朕這裡,故技重施了?
火蹭一下冒起來。這股火來得又快又邪,一下把人燒了起來。
她呼的一下站起來:“怎麼,你打量着,你爹快進錦都城了,現在就已經不把朕放在眼裡了?那等你爹進來了,錦宮是不是還要跟着你們姓陸了?世子爺,你别是新的國号都想好了吧!”
“臣不敢!”
“不敢?你沒什麼不敢的!朕看你敢得很!”
小皇帝走得極塊,鞋面就停在陸铮的一步外,她袖子裡的手都攥成拳頭,因為太過用力還有些發抖。手攏在袖裡看不出來,可那袖子卻跟着有些微的顫抖。她手指着陸铮半天無言,咬牙切齒,來回急促踱着步。
她好像還在說這件事,又像早已從這裡拓展到了别處。
“朕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陸铮,朕都知道!不止你,你們——朕都知道!你們,一個個打量着朕現在勢單力薄了,都想過來試探深淺,好一矢中的?告訴你們,門都沒有!把這不該起的心思趁早給朕掐了!”
宴初呼吸都快上不來了,她一邊說一邊忍不住後退,一直退到書案抵住後背,她才恍然發現自己快撐不住了,一隻手撐到後面穩住身形。
“你們,你們這群......”
她咬着舌尖,把後面亂臣賊子四個字咽了回去。
現在的情況完全超乎了宴初的預料,徹底偏離了她最開始預想的情況。聲愈疾,色愈厲,勢愈弱,理智說這樣不行,可情緒卻在瞬間毫無理由的爆發,一度失去控制,好在最後沒讓徹底撕破臉皮的話脫口而出。
她發現自己其實早就想發火了,遲鈍的人連情感的爆發都被敏銳的人要慢上許多但爆炸的威力卻絲毫不會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