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二人也沒有在裡面待得太久，晚飯前就出來了。

走出房門時，姜初甯心裡蓦然一松。

她真的很不擅長面對長輩啊……

雖然叔叔阿姨都不是愛拉着她問話的人，但光待着也是很有心理壓力的。

秋天的天色暗得有些早，下樓走到門口時，路燈剛剛亮起，天是暗藍色的。

顧洵之看了看天色，隻思考了一秒，便打算問問她要不要去吃晚飯。

話還沒問出口，耳邊傳來一道男人的聲音：“初甯？”

他們順着聲音望過去，一個身形高挑，戴着眼鏡的清俊男子正從住院部大樓門口的樓梯上走下來。

姜初甯驚喜道：“學長？”

學長？

顧洵之擡起眼，聽着這兩個字就覺得耳熟。

要送禮物的那個？

顧洵之還沒想出答案，隻見姜初甯兩步走到人面前：“學長，你怎麼在這裡？”

沈屹秋：“我母親最近在這邊療養，正好出來買點東西。”

“沈阿姨在醫院？是……”姜初甯的聲音立刻染上了擔憂。

沈屹秋安撫道：“沒什麼大事，就是一點老毛病，我前段時間不在家，才讓她在這裡修養，方便人照顧。”

姜初甯點點頭，安下心來，思緒又回到乍然遇見的喜悅中：“學長是昨日回來的？”

沈屹秋自拍攝上部電影開始，就一直奔波于幾個拍攝地。

上映前後，又為審查和獎項奔走，算起來，他們也有一年多沒見了。

沈屹秋笑着回她，目光柔和：“是，昨天晚上到的。”

顧洵之靜靜地看着他們談話，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她對程雪音和顧星恒之外的人這麼熱絡，想來交情是不淺。

大概是她身後的男人太過引人注目，視線存在感太強，沈屹秋止住叙舊的話頭。

他看向顧洵之，轉而開口詢問姜初甯，笑容淡然溫和，“這位是？”

姜初甯頓時啞然。

她個笨蛋！居然忘了他還在邊上，自顧自地聊起來了。

她轉過頭去，看着顧洵之，一時不知道該怎麼介紹。

顧洵之看着她郝然無措的眼神，勾了勾唇，漫不經心地往前走了兩步，在姜初甯身邊站定。

“你好，”他伸出手，目光寡淡，“我是顧洵之，初甯的……未婚夫。”

空氣靜了一瞬。

姜初甯頭一次從他口中聽到這麼一個自我介紹，突然有點兒懵。

但，他說的也沒錯，反正她協議訂婚這事，沈屹秋也是知道的。

沈屹秋明顯地愣了一下，随後容色不驚地伸出手：“你好，沈屹秋。”

然後又是極為安靜的幾秒……

社恐患者姜初甯莫名覺得，現在這個情形有點兒尴尬。

她該說點兒什麼嗎？

沉默了一會兒，她緩緩開口：“那個……既然在這裡了，我去看看沈阿姨吧。”

她也不知道這話是對誰說的。

按理說，看完了顧叔叔，她和顧洵之就該各走各的了，她也用不着詢問他的意見。

但顯然，現在這個情形，他們倆是一道的。

隻聽顧洵之溫聲詢問：“我陪你一起？”

姜初甯被他這語氣問得又是一愣，幾秒後恍然。

雖然他是禮貌性地這麼一問，但姜初甯也不敢占用他寶貴的時間。

“不用不用，我去看看沈阿姨就回去了，你很忙吧，不用管我。”

“……”

“好。”顧洵之也沒再說什麼，末了又補了一句，“記得吃飯。”

姜初甯懵懵地點頭，下意識地順着他的話回了一句：“你也是。”

一直到顧洵之離開，姜初甯都沒有完全回神。

這對話，怎麼那麼奇怪呢？

顧洵之什麼時候還關心起她吃不吃飯了，人前體貼人設不倒是嗎。

還你也是，是個鬼啊……

沈屹秋看了她半天，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道：“走吧。”

-

姜初甯陪沈屹秋買完東西，在病房陪他母親聊了好一會兒天。

沈阿姨還是那麼熱情，她一時都有些招架不住。

最後還是沈屹秋打斷了她們的談話，“媽，初甯還沒吃飯，我先帶她去吃晚飯。”

“噢噢，那你們快去吧，吃完就不用過來了，屹秋你送甯甯回去。”

沈屹秋：“知道了，您早點休息吧。”

姜初甯也跟着告别：“那阿姨我有空再過來看您，您好好休息。”

時間也不早了，兩人也沒開車到遠的地方，就步行找了個餐廳吃飯。

姜初甯确實餓了，在熟人面前一點兒也不客氣。

這裡的菜味道不錯，兩個人邊吃邊聊，很快就吃了個幹淨。

飯後，沈屹秋給她倒了杯茶，看着略顯簡單的菜式，輕聲道：“過兩天再好好請你吃一頓。”

姜初甯笑容清淺：“不是該我請你嗎，拿了大獎回來，恭喜恭喜啊。”

她想到劇的事情，覺得還是先不說了。

也不是真的沒導演可用了，想找還是能找到的，隻不過不太符合他們的預期。

她和雪音就是太想要一個美好的開端了。

但這世界上哪有絕對的完美呢。

一部劇成不成功的因素很多，也不像電影那麼依賴導演。

就像劇情裡說的，劇本都被她面目全非了，還是照樣能火。

現實裡隻要她把關好劇本，一定不會比那個結果差。

第一部而已，以後還有很多機會。

這麼想着，她心裡頓時輕松許多。

她怕她一開口，學長為了她們的交情也會答應，但這不見得是他想做的事。

卸下了心頭重擔，姜初甯沒負擔地問道：“這次回來會在國内待多久？”

沈屹秋是華裔，雖然如今帶着母親回國内定居，也恢複了華國國籍，但他之前的戰場其實在國外。

執導的上一部電影也是國外的電影。

沈屹秋看着她：“不走啦，開心嗎？”

姜初甯驚訝一瞬：“真的啊，所以你是要回國拍電影了？”

“嗯。”沈屹秋點頭，然後話鋒一轉，“我聽說你們在籌備一部劇？”

姜初甯沒想到他主動提起來了，不好意思地笑笑：“對啊，你消息挺靈通。”

沈屹秋淡聲道：“你們臨時換了導演？現在呢？”

姜初甯垮下小臉：“還沒定呢，這不換不行啊。”

沈屹秋勾了勾唇：“怎麼沒見你來問問我？”

“學長，我們拍的是網劇诶，問你，不大合适吧……”

“你都沒問，怎麼知道合不合适？”

姜初甯面無表情：“來真的？”

沈屹秋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故意為難且輕狂的語氣：“拍網劇吧，是勉強了點，不過我也不是沒條件的。”

姜初甯微怔，用詢問的眼神看着他。

沈屹秋笑了笑，再開口時神色很認真：“下一部電影，我想拍《船霧》。”

“書的版權都在你自己手上，怎麼樣，給個機會吧？”

…

後來他們聊了很久，姜初甯回家時已是深夜。

她回到黎港，第一件事不是去看她的那些花花草草，而是癱倒在沙發上。

姜初甯出神地想着晚上聊的内容，翻了個身，差點掉下去。

沈屹秋要真想拍《船霧》，倒是她求之不得。

哪還需要他用什麼條件交換。

後面姜初甯問他：“但是你剛拿完最佳導演來拍網劇，這不是影響你嗎？”

沈屹秋不甚在意地問她：“影響什麼啊，名氣？還是口碑？”

姜初甯想說都有可能……

反正就是挺降咖的事。

但她要是這麼說了，沈大導演估計就得嘲笑她了。

沈屹秋仿佛知道她想什麼，又問她：“你是對你的劇本沒信心，還是對我沒信心？”

姜初甯沒話說了。

既然事情這麼定了，再多想也沒用。

不如把所有事情做到最好，才對得起他的大導獎杯。

就當是為了拍《船霧》這一部，提前合作磨合吧。

下好了決心，姜初甯在置頂的微信小群裡把這個消息發了出去。

【我今天碰到屹秋學長了】

第二句話剛開始打，程雪音又秒回：

【？？？】

【！！！】

【那你說了嗎說了嗎！】

她打字怎麼那麼快！

姜初甯突然不着急了，故意等了一會兒，等到顧星恒也出現。

顧星恒：【？】

顧星恒：【什麼情況？】

姜初甯慢悠悠地發道：【等開機吧】

程雪音：【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寶貝你肯定沒問題的！】

顧星恒：【……真的假的】【牛啤……】

程雪音：【快快快，我親愛的學長什麼時候有空，咱們吃飯聊一聊】

姜初甯笑着打字：【那制片人考慮加預算嗎？】

程雪音：【沒錢，等我從下個月零花錢裡摳一點出來】

程雪音：【大少爺，不是要投資嗎，給你個機會】

程雪音：【就用你的片酬吧！】

顧星恒：【……滾】

群裡一共就仨人，鬧騰到大半夜，姜初甯洗完澡回來，程雪音還處于亢奮狀态，刷起屏來那叫一個快。

對于當導演不成的程雪音來說，沈屹秋那完完全全就是偶像啊偶像。

等開機了，她要天天去劇組追星，不，監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