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屋子裡,到處都是燈,歐式水晶吊燈、亮閃閃的橙色壁燈、還有各式各樣的落地燈和異形燈具。
光污染自然形成了結界,阮星就是被困在結界裡的星星,黑暗外的一切都被排斥。
炫目的燈光像是舞台上交錯的舞曲,讓阮星好像回到了在頂樓的時候,周圍都是行屍,隻有這張床,隻有這個房間是安全的。
他墩地一下坐回去,連腳都不敢伸出床的範疇之外。
阮星不怕燈光師,相比于赫爾曼房間裡的那些仿佛是用人體材料制作的香水,其實這間房反而沒讓他那麼害怕。
但他有一個緻命的弱點。
或許是在主神系統的回收站待了太長的時間,讓他一直處于即将被銷毀的恐懼中,所以他非常讨厭黑色的空間。
他很怕黑。
就如隗光所說的,在燈光照耀的世界他能變成任何人。
但同時,燈光存在的絕對領域,他也能制造幻象。
隗光沒有那麼多時間制作一個精良器具,把美麗的羔羊鎖起來,所以他選擇用幻象來困住這隻漂亮的星星。
阮星抱着自己的腿,把腦袋埋起來,他不敢去看四周。
他隻覺得自己好困,也好害怕。
周圍仿佛又變成了他在樓頂最害怕的那種氛圍,全是行屍,張着雙手要來抓他,而且一點光都沒有,連燭光都看不見。
他完全不敢下腳,更别提走出這個房間。
這是用光線構造的囚室。
這樣下去就和被騙進赫爾曼的房間沒有任何區别了,不管有沒有鍊子,都是在故意把他關在房間裡。
他讨厭這樣。
【嗚嗚嗚寶貝看着好害怕,隗光大壞蛋,居然故意催眠我寶!】
【燈光師這個手段通常都是用來審訊的,這下手已經算輕了】
【壞狗,都是壞狗!】
阮星這個樣子搞得系統也有些急了,它默默計算夜晚逃殺的剩餘時間,剛準備開口,就感覺燈光開始閃動。
房間的某個角落,一把權杖正散發出淡淡的幽光,周圍的燈光開始扭曲,出現一個暗影般的空洞,随後一小撮火苗突然升起,直接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
阮星聞到了燒焦的味道,他在系統一陣又一陣的爆鳴提醒聲中,終于敢擡起頭來。
交錯的光線裡,他依舊能看到自己在頂樓見到過的行屍們,那些空蕩的眼眶,糜爛的胸腔,帶着腐臭的腦袋……
但沒有那麼暗了,燈具帶來的幻覺正在減退,他看到了火光。
房間角落的位置,出現大面積的燒焦痕迹,阮星能感覺到自己左側的落地燈開始變暗,他視野裡那些繞着床的行屍在火焰的炙烤中慢慢消失。
一個名字湧上心頭,但阮星不太敢相信。
一隻帶着火焰紋路的手,從房間的角落裡探出來,林靜安在叫他:“阮星,過來。”
但床上被營救的那位,隻是呆呆地看着他,仿佛在看着一個完全不可能出現的救贖者,甚至在看清他的臉之後,帶上了些許警惕。
林靜安緩了一口氣,用另外一隻手撐開這來之不易的燈光空洞區,盡管時間緊迫,依舊放緩了語調:“别怕,天快亮了,我們回一樓去就安全了。”
“我說過會帶你通關的,相信我。”
阮星的指尖動了動,周圍的行屍幻象并沒有完全消失,他依舊很怕這些髒東西,也很怕眼前的林靜安也是假的。
他不想當一個一而再再而三被欺騙,被任意蹂躏的笨蛋。
但,一把權杖被扔到床邊,失去破開權限的關鍵道具後,林靜安的雙手死死的壓制住角落的那個缺口,再次叫他的名字。
“星星别怕,過來。”
作為一個玩家,要破開這種特定區域,對他的損耗還是太大了,盡管現在是遊戲前期,NPC的力量并沒有那麼強,但林靜安依舊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他手上的血液流進了紅色的火焰紋路,被燒焦的羊毛地毯裡也傳來了皮肉燙傷的味道。
林靜安已經被那個洞口壓制得蹲了下去。
阮星終于行動起來,被騙也好,假的也好,最後一次,真的最後一次了。
他吸了吸鼻子,用力抓住手杖,支撐起還有些軟的身體。
可他一離開床的範圍,從床頭櫃開始,所有的落地燈、水晶燈開始瘋狂閃動,頭暈的感覺再度襲來。
阮星依舊死死地抓住了那把權杖。
林靜安能感覺到自己用來支撐空間侵入的手已經變得血肉模糊,但在那個柔軟的身體投到自己懷中後,他終于安心的舒了一口氣。
抱着寶藏往後一躍,他們通過了黑色的空間通道返回樓梯間。
咕噜一下,他們很快穿行在黑影空間,也很快就從某個通道裡被擠了出來。
落地後林靜安很快判斷出,這似乎是位于二樓與三樓之間的樓梯間,還能聽到樓上走廊傳來的劇烈戰鬥聲,仿佛整個通道在被各種力量沖刷着。
還好這樓足夠結實,就是為了讓某種力量在這裡面盡情狩獵,所以樓道在被損毀後,能看見各種修複正在同步進行。
阮星被人半扶着,從離開那個房間開始,他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這次真的不是掉入狼窩了。
“林靜安、林靜安是你嗎?”
他抓着眼前男人的領子,能感覺到對方現在氣息比較紊亂,像是受了極大的傷害。
男人穩住呼吸,把一件外套罩在他腦袋上,隔着衣服用手揉了揉他柔軟的頭發。
“我沒事,先去樓下。”
林靜安幾乎是半摟着阮星,立刻往樓下飛奔。
樓梯間的單向窗戶,已經能看到外面地平線即将升起的朝陽,隻要堅持到天亮,夜晚的大逃殺就會結束,公館的一切将強制恢複正常。
而樓道已經打的不可開交。
赫爾曼從感覺到特制腳環碎裂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打算對眼前的隗光下死手。
“連宴會都沒去的家夥,倒是很懂得橫刀奪愛,真是野蠻又粗俗。”
他的藍色西裝外套上挂了些許的玻璃碎片,被他輕輕拍了拍,亮晶晶的物體不斷下墜,看樣子是走廊的燈又炸了好幾隻。
而彌漫着各種濃烈香味的通道裡,身形徹底模糊在光線裡的人也在笑:“但至少我沒有違背獵殺的規矩,頂多算是在走廊截獲了一個意外闖入的小羔羊。”
赫爾曼眯起眼睛:“如果不是你幫忙,他怎麼可能逃出來?”
隗光的聲音忽遠忽近,隐沒在走廊逐漸亮起的光線裡:“小東西可聰明的很,我看他的隊友不就一直死死跟着你嗎?嗯,這會兒好像不見了。”
就在隗光遲疑的這點時間裡,突然想起來什麼的赫爾曼,漸漸放松了緊繃的軀體,反而露出一個幸災樂禍的笑容。
“我想起來了,盯上小玫瑰的不止我一個。”
就在隗光皺眉的時候,窗外亮了起來。
第一晚的狩獵時間即将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