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鄭其荷都坐在電腦前,斟字酌句修改手上的規劃草案,自己覺得差不多了,又反複檢查,連标點符号都一一對過了,面上終于露出輕松的表情,向後靠在椅背上,左右活動着有些發酸的脖子。
坐對面的同事許暢擡起頭來:“其荷,這麼快就完工了?”
“嗯,可累死我了,現在腦袋一片空白。”
“你也太着急了吧,領導不是給了你三天時間。”
“下周就要印發,還是趕早吧,不然心裡總挂着。”
“也是,快點兒好,說不定上頭一審再審過後,又改變了主意,接着第三稿,第四稿,就還有寬裕的時間。”
“你少咒我!”
鄭其荷将一張廢紙揉成一團,正中她的腦袋,許暢“啊”的一聲,很快又扔回來:“難道沒有這個可能,你可别忘了咱們新來的老大是大秘出身。”
鄭其荷懶得理她,起身走到一側,将打印好的材料整理裝訂好,許暢問道:“你現在要送給潘處去看嗎?”
“都六點二十了,明天早上再送吧。”她收拾好桌面,關了電腦,問她:“你不準備下班嗎?”
許暢一本正經:“我被你激發了鬥志,今兒準備加班。”
“哈哈,現在加班可沒有加班費。”
“我用愛發電,要你管!”
“行吧,我不打擾了。”
“喂!”
鄭其荷回過頭:“怎麼?”
“我上回跟你說的事,你考慮得怎樣?”許暢連人帶椅子轉過來,滿臉期待: “那男孩子不錯的,真的,你好歹去見見。”
鄭其荷面露無奈:“大姐,我說過好多次了,我是堅定的獨身主義者,麻煩你把這麼好的男孩子,介紹給更合适的女孩子,行嗎?”
“我看來看去你最合适,你去見見嘛,見見又不會死人。”
“沒興趣。”
“真不給面子。”她也從椅中起身:“我跟你一起去食堂。”
“今天不想吃晚飯。”
“晚上總要吃點啊,你不餓嗎?”
“我冰箱裡還有許多水果,餓了可以湊合下。”她向後揮了揮手,頭也不回的離開。
下班的高峰期,地鐵裡擠滿了人。鄭其荷抓着吊環,失神地望着窗外閃過的一片片燈光,腦子裡卻又響起剛剛與許暢的對話。人一旦過了二十五歲,無論身處哪裡,婚戀一類的話題能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沖擊你的小世界。她本來很讨厭也不擅長于撒謊,卻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用謊言去敷衍身邊形形色色、親親疏疏的人,畢竟對于大多數人來說,獨身主義比同性戀容易接受得多,前者是另類,後者是不正常。
到了自己家附近的站點,她随着人潮湧出,幾乎是身不由己地上了扶梯,忽然,一個熟悉甜美的聲音鑽入耳朵:“我就不想去,你真是好讨厭!”
她的心猛地一跳,條件發射地回過頭去,後邊一對情侶摟抱在一起,喁喁而談,那男的不知道又說了些什麼,惹得女孩發出陣陣嬌笑。
不是她,怎麼可能是她,可是聲音怎麼能那樣相似。。。。。。她失魂落魄地出了地鐵站,信步往前走。為什麼仍要想起她,為什麼總是放不下?去年她已二度為母,這個時候,她正在S市照顧着她的小兒子呢,她的丈夫和女兒自然也圍繞着她,而你,不知道已經掩埋在她回憶裡的哪個不起眼的角落了。
她的腦海裡幾乎立即浮現出一幅一家四口其樂融融的畫面,心裡疼痛加劇,無聲蔓延到每一根神經。
回到家中,洗了把臉,換上輕便的家居服,鄭其荷抱着抱枕,癱軟一般窩在沙發裡,一動也不想動,茶幾上的手機突然開始閃光。
是鄭其羽打來的電話,她情緒本來就不佳,接得不情不願,鄭其羽心情卻是極好,聲音裡帶着濃濃笑意:“姐,你在哪裡。”
“家裡。”
“我在你家的地下車庫。”
鄭其荷一怔,慢慢從沙發上坐起:“你說什麼?”
“沒跟你開玩笑,我要上來了。”
她很快聽到車門關閉的聲音,鎖車的聲音,随即是鄭其羽的大笑聲:“姐,我考上了!我筆試過關啦!哈哈,哈哈哈哈!”
挂了電話,鄭其荷看到手機裡有好幾個未接來電,都是爸媽打來的,微信還有八~九條未讀信息。猜都不用猜,是告訴她鄭其羽要過來,叮囑她好好照顧之類的話。隻是她今天工作需要極大專注,手機調成了靜音模式,完全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