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發生眼下這種情況,隻能說明他不在乎。
他不在乎他的去向,也不在乎他說了什麼。
念及此,祁煜咬緊後槽牙,一把攥住腰間的赤玉玉佩,力度大到像是要把它捏碎。
立在窗邊的凜川神色一凜,驟然轉身,像是察覺到什麼。祁煜倉皇擡頭,以為他回心轉意,唇邊的笑容還未來得及綻放,就見凜川大步略過他。
來到書案後,骨節分明的大手拿過案頭的紙,提筆就要書寫。筆尖都要落到紙張上了才想起沒有蘸墨,而硯台中的墨汁早已用盡。
祁煜咽下失落,主動請纓,“我來幫師叔磨墨。”話落,他感到一陣冷意向他刺來。
定睛一看,凜川正用那雙冷酷的眼睛審視他。祁煜被釘在原地,手腳一時間竟不知該往哪裡放,像極了做錯事怕被懲罰的孩子。
“我沒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幫你,師叔。”祁煜無措開口,即使努力壓制翻湧的情緒,還是有一絲委屈溜了出來。
凜川冷峻的面容中閃過晦暗,拒絕的話飛快來到嘴邊,正要出口,看到祁煜央求的面容,又咽了回去,改成,“墨汁易幹,不要一次研磨太多。”
沒想到他會答應,祁煜既驚又喜,長腿一邁,他歡喜地來到紋着竹紋的硯台前,“師叔放心,我有分寸!”
他利索地在台面上滴了一些清水,又拿過漆黑的墨條放到硯台台面上,力度适中地來回研磨。
難得有機會與凜川這般接近,磨墨時他不住地偷瞄他。
凜川端坐在竹椅間,眼睛盯着案桌上的紙張,手指有規律地敲擊着書案,待墨汁研好,他揮墨潑毫,不多時一張乾坤推演圖現于紙張之上。
祁煜眸中精光閃現,“乾坤推演圖要麼推演未來,要麼占蔔兇吉,要麼找物……尋人,不知師叔所求所憂的是何事?”
劍乃利器,既能殺人亦會傷己,劍修的手素來是最穩的。聽到祁煜的問題,做為當世最好的劍修,凜川的手竟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罕有人知凜川有一心系之人,無奈那人早逝。多年來,凜川一直在尋找那人的轉世,次次都以失敗告終。
直到剛才,他忽然感知到冥冥中隐約有股熟悉的靈力,和那人身上的一模一樣!
不願耽擱,凜川着手繪出乾坤推演圖,準備推演那人的下落。這些事是他未曾對祁煜說過的。
凜川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祁煜臉上,祁煜感覺他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透過他看什麼人。
“師叔……”摁下心中的那絲不舒服,祁煜放軟語氣開口,請求他把煩擾說出來,他也好替他分擔一二。
凜川撇過頭去,不願再去看那張與心上人有着三分相似的面孔,冷聲開口,“此事與你沒有半點幹系,休要插手,省得徒惹變數。”
徒惹變數,這是嫌他會添麻煩?祁煜喉嚨發緊,“師叔就是這樣看我的,我——”
“勿再多言,你可以走了。”不待他說完,凜川毫不留情下了逐客令。
祁煜深吸一口氣,眼睛閉起複又張開,“我馬上走,隻是……”他從衣服中掏出一塊雕工細緻的螭龍紋白玉玉佩,雙手捧着呈到凜川面前,希冀地看着他。
“這玉佩玉質晶瑩入手溫潤,有護身養魄之效,是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一修士那裡得來的,還望師叔收下。”
凜川忙着推算心系之人轉世後的蹤迹,看都沒看他手中的玉佩一眼,隻讓他找個地方放下。
祁煜抿唇在書案掃視了一圈,出于一點小小的私心,他将玉佩放在了凜川擡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不料剛一放下,凜川便沉聲讓他移走,要他放到書案最角落的位置上。
祁煜愣了一下,忍着酸澀,動作僵硬地按凜川說的去做。
放好玉佩,他後退一步躬身,“那麼我先退下了,師叔。”凜川心神此刻全在心上人身上,聽到他要走連個回答沒有。
祁煜看着他無動于衷的模樣,又看了看被擱置角落的玉佩,苦澀地說了句我明日再來,旋即捏着拳,心有不甘地離開書房。
書房外雨仍在下,雨滴打在殘敗荒蕪的荷葉上,順着荷莖一路蜿蜒落入池中,留下的水迹像是凄涼的淚痕。
行走在木制長廊間,被夾着涼意的濕潤秋風一吹,祁煜緊攥着的手驟然松開。
這時,一道鬼哭狼嚎的歌聲忽然從他腦海中響起,【宿主呀,你是不是賤得慌啊?你要是真的賤得慌,請你就跟系統講,系統給你——】
【再唱就禁言一年。】祁煜擡手去揉太陽穴,系統的破鑼嗓子嚎得他頭疼。
系統不敢唱了,它知道祁煜說禁言一年,是真的會禁言一年,唱是不敢唱了,吐槽還是敢的。
【宿主,你說說你,放着好好的主角受不去攻略,偏偏攻略男主這個冷漠無情的主角攻,這不是賤是什麼?唉,你真是我帶過的最差的一屆宿主。】
祁煜鳳眸微眯,【你也是我見過的最差的一任系統。】
他的聲音輕輕柔柔,一絲斥責的意味也沒有,系統卻莫名地抖了又抖,恍惚以為和自己說話的是個經驗豐富的大佬級宿主,不過這是不可能的。
它查過,祁煜隻是一個新手宿主,這個小世界也是他第一次來。
第一次來?一掃面對凜川時的不甘低微,祁煜看着廊外熟悉的景象,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