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晚,死者是趙太太。
教人奇怪的是,她明明已經被分到了一樓,卻又死在了第一夜她住的二樓房間裡。
浴室内趙先生的屍體已經被運走,浴缸被擦洗幹淨,是冷瑩瑩的白色。
那種專供給富商用的大床上灑滿了珠寶,她就這樣枕在滿是鑽石的床上,面目猙獰。
“趙女士。”王生又是害怕又是悲傷。“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就說過,她想多賺點錢,把自己的皮囊給換掉。”這是她初始世界的烙印,她無論如何也想将其從身上剝離。
噩夢時空内是允許用副本的獎勵去兌換身體的。隻可惜趙太太如今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卻死在了這個副本裡。
“她為什麼不老老實實地在她的房間裡呆着!”駭客自從進入副本後就根本沒睡過,眼下的青黑格外明顯。當然也情有可原,他隻帶了四個新人,在E級副本裡不過第二天就死了三個。
管家遠遠地垂着手站着,今天的午餐已經備好。長桌正中央是一道布滿榛子和巧克力碎的糕餅,教人一眼就聯想起那張鋪滿珠寶的大床。
死亡的威脅沉沉地壓在他們的頭上。王生知道,自己必須得求助于他人了。他的目光投向了那個被稱為煞神的家夥。
當晚,王生敲響了自己隔壁的房間。
王生非常緊張,他不知道自己向郁由求助這個決定是好是壞。畢竟郁由煞神之名名不虛傳,按照現在這個死亡速度遞推下去,也許他們真的要全部死在這裡了。
但他最終還是決定來了,也許是因為,當時郁由在駭客沖那名npc開槍時,郁由拉了他一把。能對一個npc有這樣的恻隐之心,他總不可能是一個壞人。
隻是開門的卻是一張全然陌生的面孔。
“小姐現在不方便,請稍後再來。”言語間門竟然剛開了就要關上。
“你是誰!”王生一驚,把門拍得震天響,“你對郁由做了什麼!蒙山川呢?他又到哪去了!”
眼前的人看他,似有些疑惑,“我就是蒙山川。”
“你……”蒙山川原來長這樣嗎?真不怪他沒認出來,平時蒙山川的前額總是被頭發遮擋,看起來陰沉沉的,現在卻是被全然撥開,露出一張……嗯,不像壞人的臉。
王生很尴尬地咳了一聲,“那好吧。郁由在嗎?”
“小姐現在不方便。”蒙山川又一次重申。
死闆的npc。王生一陣頭大。
所幸他沒有在門外呆立太久,郁由已經從浴室出來了。熱氣馥郁中,他穿着一身浴袍,頭發仍舊是濕漉漉的。蒙山川遞上了幹燥的毛巾,替他擦拭長發。
大佬不愧是大佬,竟然在這個情況下還能天天洗澡。王生作為新人,對浴室這種高危場所怕得要命,哪裡還敢洗澡,每次上洗手間都是沖進去再沖出來。
不對,膽敢這麼使喚這位npc,大佬的勇氣果然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
“找我什麼事?”
郁由握着一杯帶着熱氣的牛奶淺淺地喝着,這樣親民的行為緩解了王生的不安,他終于還是開口了。
“我想和你們住在一起。”王生生怕自己後悔,快速地說道,“就,就隻是住在一起!我可以打地鋪!絕對不發出一點聲音。你看我們這個本來也在同一樓層。”
他說着說着,生怕郁由不信他,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聲音裡已經帶上了哽咽,“拜托拜托,求求你了!你讓我做什麼都行,我真的不想死。”
蒙山川望着他腳下的地毯,已經被王生的眼淚打濕了,暈開了一圈一圈的痕迹,需要換地毯了。他想。
郁由輕笑了一聲,“你應該聽說過我。”
“我建議你離我遠一點,因為那些不是傳言,是真的。”
“我就是煞神。”
從他進入噩夢時空的第一天起,他就已經是幸運兒,以及煞神了。王生作為新人,隻聽傳聞,因此這忌憚還不足以讓他徹底排除掉向郁由求援的選項。
如果他真的見過那些偶然,不偶然地,和郁由進入同一副本的倒黴蛋的死況,那他就會像駭客一樣,徹底與他劃清界限,恨不得老死不相往來。
蒙山川擡起眼看向郁由。郁由說這句話的時候,看起來沒有一絲異樣,但偏偏讓蒙山川的心髒下墜了一點。
“另外,下次不要再帶不幹淨的東西到我的的房間裡。”郁由下了逐客令。
王生失魂落魄地被趕出了門。
隻是他尚且沒有失魂落魄個明白,卻又聽見門咔哒一聲開了。
王生臉上的驚喜之色在見到開門者是蒙山川後又褪去了。
對方手裡拿着一個托盤,上面放着一杯剛喝淨的牛奶。顯然是要将這杯子送還廚房。
王生低着頭後退一步,卻見對方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王生子爵。”王生的頭銜被對方這樣鄭重其事地喊出來,讓他頭皮發麻,又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對方确實是一名npc。
可這位npc卻在問,“請問煞神是什麼?”
“啊,哦,你聽懂了啊。”王生撓了撓頭,他也不知道系統哪句翻譯哪句不翻譯,他找了一個對方能聽懂的說法。
“就是,我們不是經常會探訪一些鬼宅嗎?和郁由一起探訪的人,往往都會死掉,隻有他活下來。”
“所以大家都很害怕他。”
王生苦笑道,“他都這麼說了,我估計我也得死在這裡了。”
他面前的這位npc沉吟片刻,笃定道:“不,您不會死在這裡。”他說得這般肯定,讓王生也無端生出了一點信心。
“不過,您照鏡子的時候請多注意一下身後,衣領若是沒有整理好,實在有違紳士的風範。”
他為什麼這樣說?王生有些茫然,暴雨山莊内到處都有衣冠鏡,整理也并不算得上一件難事。他的眼角悄悄地在鏡子内瞟了一眼。
他并沒有看到自己的領子是否整齊,他隻是看到了一具蒼白的人體正攀在他的身後,她的手柔軟地,緊緊地挂在他的頸部。
王生的腿當場就軟了。
他算是知道郁由那一句不要帶不幹淨的東西進屋是什麼意思了。
而他在軟得跪下去的那一刻,被身邊的人握住了手臂,堅實可靠的支撐力從對方身上傳來。
蒙山川一隻手穩穩地扶住了王生,另一隻手簡單替他整理了一下背後的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