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生像面條一樣癱在了地上,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謝,謝謝你們。”
蒙山川正在看那把餐刀,餐刀上沾滿了血,但是卻不是新鮮的,而是深褐色,幾近凝固的血。“王萌”被隔斷喉嚨後并沒有産生屍體,而是突然消失了。
對方很可能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死亡,也許還會再來找他們。
“王萌為什麼會讓你來找我。”郁由道。
“她,她說我們兩個太弱小了,還是找一個大腿抱一抱。”王生把王萌是怎麼找上他的,仔仔細細地介紹了一遍。
“其實她第一天就在勸我了,但是我當時不敢來找你,所以一直拖到了今天。”
王生琢磨着也回過味來,“奇怪,她完全可以早點把我幹掉,她力氣那麼大,剛才在房間内我根本反抗不了。為什麼非要拖到現在?”
“蒙先生,你是怎麼把她抓住的?”
“她的攻擊力有限,力度也不過比普通人稍大。”蒙山川道,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走廊裡一面一面整齊排列的衣冠鏡。“我想是因為鏡子,幽靈的力量會被鏡子削弱。她雖然可以跟着你走,卻無法維持力量。”
這樣一來就能解釋清楚為什麼王萌一開始要從外牆爬進來。因為大廳,走廊裡到處是衣冠鏡,她無法維持力量,隻能挂在獵物身上。
而作為新手的王生出于對某些恐怖片場景的忌憚,把房間内的所有鏡子都蒙上了一層布。王萌不找他就怪了!
她固然可以一鼓作氣将王生幹掉,但這樣一來她就無法捕獵下一個獵物。也就是說,王萌慫恿王生來找郁由,不過是為了自己找好下家罷了。
“她不是說殺了我她就是玩家,她為什麼還要找下一個人呢?”
王生百思不得其解。
“鬼就像瘾君子,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郁由眼角都泛起帶着困意的淚花。“走吧,蒙山川。”
蒙山川收好了餐刀,跟在了郁由身後。王生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剛想屁颠屁颠跟着大佬走,卻被蒙山川攔住了。“王生子爵,請在您自己的房間内過夜。”
他認真地強調道,“男女授受不親。”
“可你……”你不也是男的嗎?王生的反駁聲變得微弱。面對剛剛把自己從幽靈爪下救走的大佬,他實在不敢說半個不字。
王生求地鋪未果,隻得戀戀不舍地回房。這一次為了安全他甚至把浴室裡的鏡子也撬了下來,打算随身攜帶,辟邪。
他撬着撬着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可是郁由明明是男的啊,三個男人共處一室,到底是哪裡來的男女授受不親?
*
郁由困得已經有些睡眼朦胧,蒙山川把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臂彎裡時,他整個人都像沒有骨頭一般倚靠在他的身上。
蒙山川小心地将他扶進房内,放到了床上,正準備回去沙發上坐着,卻感到自己的衣袖被勾住了。
他的“妻子”從床上撐起半邊身子,揉着眼睛看着他,“你靠近一點。”
蒙山川順從地坐在了床邊。
他前額的頭發已經開始散了下來,又遮住了眼睛。
郁由把他的頭發捋起來,拿了一把梳妝台上的小銀剪,咔咔試了下手感。“我給你剪了?可以嗎?”
蒙山川搖頭,郁由咔嚓一刀,就讓他的眼睛徹底地露了出來。
然後郁由聽見對方慢半拍的回複,“剪短了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他捏着那一撮頭發盯着蒙山川,“我都剪了。”
蒙山川不是很習慣眼前這麼敞亮,他把視線垂下來,“你可以剪,我習慣了。”
習慣什麼?習慣不好的事情發生?郁由暗啧了一聲。他的手倒是意料之外的穩,雖然沒幹過這件事,但沒見過豬跑也見過豬肉,何況他還是個完美主義者。
副本時長三天,王生這個新人并沒有意識到自己今晚危機已經解決,可以平安無事地彈出副本。而郁由卻已經知道今晚将是自己和這位npc最後一次碰面了。
他強忍着困意,替對方修剪着。這張臉還是有些可取之處,有些觀衆會喜歡這張臉。如果露出來的話,蒙山川在副本開始之初被殺的命運循環,或許能被中止。他也許不再是以司機的身份登場,也許會是一個有點戲份的小boss。
頭發一點一點地落在地上,如果不是黑色的頭發,而是白色的話,看起來就更像羊毛了。蒙山川心想。那雙手微蹭過他的額頭,像是牧師在輕撫他的羔羊,是一種溫熱而又尊貴的觸感。
蒙山川心口鼓噪,有什麼話在喉嚨裡呼之欲出。“小姐,如果,如果我不需要任何的報酬,我可以跟随在你的身邊嗎?”
“就像現在這樣,做你的護衛。”
咔嚓一聲,郁由看着鏡子裡蒙山川的額發被剪了一個缺口,看起來格外突兀。他莫名地有些不爽,即便對方宣稱要追随的人是自己,但他就是莫名不爽。
怎麼,女裝的自己這麼有魅力嗎?
“……你可以做更有意義的事。”郁由勉強維持自己的副本人設。“不小心剪壞了,自己用發膠定型一下。”
蒙山川擡起頭望着他,額前的那個小小豁口看起來有些傻,“我保證我會好好活下去。”
“您永遠不用擔心我會因為在您的身邊失去性命。”
郁由收起剪子,“你可以做更有意義的事。”他頗為生硬地打了個哈欠,“好了,我要休息了。”
這一句話宛如聖旨。蒙山川果然不再多言,屋内的燈光被熄滅,僅留一盞小小的床頭燈還亮着,把郁由深埋在枕頭裡的側臉照得柔軟無比。
他也許是太困了,很快呼吸就變得平緩起來。
蒙山川回到沙發坐下,注視着緊緊閉合的房門,脊背挺直。
方才郁由的拒絕,似乎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動搖,他隻是專注地,望着門口,等待着時間的流逝。
當時針轉向淩晨12點的時候,門口傳來了熟悉的敲門聲。
“扣扣扣。”
“尊貴的客人。”那是獨屬于小女孩的天真而甜美的聲音,“您的妻子睡下了嗎?”
她并不需要等其回複,嘻嘻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