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由從黑甜的睡夢中睜開眼,他已經許久沒有過這樣好好地休息。也許是因為這是一個E級副本,這樣簡單的副本經曆對郁由而言已經太過遙遠,也過于輕而易舉了。
雖然隻有短短三天,卻讓他的心裡有些莫名的惆怅。
噩夢時空的每一個副本内的時間流速會在副本結束後停止,在下一批玩家登入的時候重新刷新。因此就算副本内的npc對他擁有特殊的感情,都會在副本刷新後忘得一幹二淨。
因此,不管對方嘴上說得如何動聽,都不過是不自量力的騙子。除非,除非對方可以覺醒,進入噩夢時空成為玩家。
可是,到了那個時候,他應該也會對自己“煞神”的身份感到害怕。他不再是可以在副本刷新後複活的npc,而是一個普普通通會在副本中丢掉性命的玩家。
現在這樣,才是最好的。郁由整理了一下思緒,正準備起身下床,卻聽見房内那道熟悉的聲音,
“小姐,你醒了。”
黑色的,穿着合身禮服的npc替他拉開了窗簾。窗簾外,仍是雨,隻是這雨聲變得舒緩了許多,淅淅瀝瀝的,不像是什麼恐怖片場景,反倒像是某一個清晨醒來後,同時感受雨後的清新和被窩的柔軟溫暖。
蒙山川發覺,今天的小姐似乎有些睡意未消的懵懂,她望着自己,眼睛看起來多情又天真。“你醒了?(你覺醒了?)”
蒙山川答道,“我未曾入睡,小姐放心,昨晚很安全。”
郁由這才意識到,原來并不是對方覺醒了,隻是自己還身處夢中。
系統的副本加時的提示不長眼色地彈了出來,郁由掃了一眼就關了,并不因此而覺得有什麼意外。噩夢時空的各種騷操作多得很,拉長副本時間都不過是小事,郁由倒對此并不意外。
郁由盯着床頭櫃上的牛奶,溫溫熱熱的,在微涼的雨天看起來格外誘人。
他現在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如果昨天确認離開之時,他尚且未來得及有太多的傷感。而現在,這種失而複得的感覺卻像是綁住了飛鳥的翅膀,帶着他沉沉地往下墜。
明明是變重了,心裡卻覺得如羽毛落地,安定了不少。
郁由握着那一杯牛奶,輕輕地吹了一口氣。
“你給我下了藥?”
“不然我為什麼睡得這麼沉。”
這句話落下之時,他的眼角瞥見對方突然就僵住了,房間内的氣氛變得緊繃起來。
蒙山川的喉結輕微滑動,身體又冰又冷。“小姐……我……”
他的目光突然凝固,他的小姐握着杯子,慢慢地,優雅地把那杯牛奶喝了進去,喝得幹幹淨淨。
郁由手裡的杯子被蒙山川奪下,他饒有興味地打量着這名npc流露出來的驚慌,像是打量着一頭幼獸不慎用爪子将主人劃傷後的驚慌失措。
“……我,”蒙山川握着空蕩蕩的杯子束手無措,為什麼?小姐不應該生氣,不應該憤怒,或是再也不相信他了嗎?為什麼她偏偏要當着自己的面把這杯“加藥”的牛奶喝完?
他無助地哀咽一聲,把頭垂下枕靠到對方的手旁。
“小姐,杯子裡隻是放了助眠的藥劑。”他自責得像是放了緻死的毒藥。
郁由恍然想起了第一個晚上,他時時在噩夢中驚醒,以至于無法入眠。
蒙山川于是離開房間,替他取了一杯溫熱的牛奶。郁由整個晚上再也沒有從睡夢中驚醒。
打那時起,這杯牛奶便時常備在郁由的床頭了。
*
當王生大呼小叫地闖進蒙山川子爵的卧室,手舞足蹈地把自己安全度過一晚+副本加時的事情一骨碌倒出來後,他才發現,屋内的氣氛格外怪異。
蒙山川從床邊支起身,雖然一言不發,王生卻發現他剛才伏過的被子上有淺淺的水漬。
而郁由則穿着睡衣,面容如常,甚至還沖王生友好微笑。兩人的氣氛古古怪怪,像是,剛鬧了别扭的新婚夫妻。
王生為自己這個膽大的想法震驚,趕緊搖搖頭将其抛之腦後。
“看來,昨天它們應該是找了駭客。”郁由道,他轉而問起另一個問題,“你們給了駭客多少錢。”
王生忙答道,“3千币,這是我們全部的家當。”
新人進入噩夢時空,會得到新手福利。正正好好就是3千币。
“他還給我們發了一些基礎物品,止血劑,假死藥,還有刀。我看了一下,光假死藥起碼要500币……”王生的聲音在郁由的注視下越來越小,最後諾諾道,“我們被騙了是嗎?”
何止是被騙了,這叫做被騙了還給人數錢。假死藥這種東西,隻有在某些特定場景才有用,在這種場景送死簡直一送一個準。是最不劃算的道具之一。
天坑道具。
“一般我們都稱呼假死藥為投胎藥。”郁由微笑。
“如果他是個騙錢的騙子那反而更簡單。”郁由思索片刻,道,“你留在房間内,午餐和晚餐讓管家單獨給你送餐。”
“為,為什麼?”王生已經跟不上大佬的節奏了。
“給他創造錯覺。”郁由道,“讓他以為你已經死了。”
是完全沒有聽過的高級遊戲術語,王生直到對方離開了以後才意識到,郁由,這位s級玩家在這個E級副本裡終于開始認真了。
*
相比于第一晚,這張長桌上的七個人,現在隻剩下了三位,其中一位是npc,算不上人。
駭客臉色鐵青,他身邊的零不見蹤影,而那個愣頭愣腦的新人王生也沒有再出現。
他的對面隻留下了郁由。這再明确不過了,郁由的煞神體質又一次被印證了,接下來,就該輪到他。
“你真的是郁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