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雪來了,對他們笑道:“九老爺也在這兒,倒不用奴婢再跑一趟了。”
蔣氏和崔文和被一起帶到俞氏面前跪下,方才俞氏見宋娘子他們時倒還沒有什麼表示,這會兒見了這夫婦二人,才是真正一臉怒容。
“不長進的東西!”俞氏劈頭蓋臉就斥責二人,“家裡的事已經由着你們兩人做主,這宜州崔氏族人裡頭誰有你們夫婦二人風光?若是這次我不回來,竟不知你們做出這樣黑了心肝的事情!”
蔣氏倒也确實不是個坐以待斃的,她從昨晚上到現在,已經想好了無數說辭,立刻哀哀求饒道:“老夫人,都是我鬼迷心竅,貪圖了眼前了那一點蠅頭小利,您有所不知那姓單的實在是不好惹,我不過就是收了他一回東西,他便盯上了我,讓我一定要幫他出主意把薛家治倒,我一個婦道人家,我也害怕……”
“蠅頭小利,”俞氏打斷蔣氏的話,冷笑道,“你也知道是蠅頭小利,方才那個姓單的說他最近給了你一對瓷器擺件,你就眼巴巴去給他辦事,還問他去讨要好處,崔家是沒給你吃飽飯?”
蔣氏不知不覺冷汗已經濕了一後背,正要繼續為自己分辯,俞氏已經繼續說下去:“崔家什麼好東西沒有,我還體恤宜州族人們過得辛苦,三不五時就往宜州送東西,便是連娘娘賞下來的寶貝都往宜州送過,你們在這裡當家,哪次又少了你們的?就你眼皮子淺到連一對瓷器擺件都不肯放過,這事若傳揚開去,崔家的名聲往哪裡放?”
俞氏連番将話壓下來,蔣氏一時也招架不住了,畢竟俞氏嚴苛是出了名的,她連忙看向自己的夫君崔文和,想讓他為自己說幾句話。
誰知崔文和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聽見崔幼瀾在一邊冷冷道:“崔家名聲倒是小事,那薛家孤兒寡母的過得本就不易,若是被逼到絕境出了什麼事,叔父和嬸娘的罪過可就大了。”
因着今日隻是事涉蔣氏,并不太與崔文和相幹,所以崔文和一開始隻在旁邊聽着,不想崔幼瀾又忽然點了自己,也不由懊惱起來。
崔幼瀾的目光掠過底下那夫婦倆,心裡鄙夷更甚,看似蔣氏是主謀,然而若非崔文和放縱,她又怎會膽大如此,況且蔣氏收取的那些好處,他崔文和想來多少也享用過了。
崔幼瀾的一番話或許又令俞氏想起了薛家,她更為光火,一掌重重拍在旁邊的幾案上,使得茶盞中的茶水都飛濺出來。
“先前你為難薛家就罷了,那日我明明已經見過薛澤,也說了他亡父與崔家有舊,曾是崔家幾個孩子的老師,你非但不停手,竟還變本加厲,我看你是一點都沒把我放在眼裡啊!”俞氏怒斥道。
蔣氏狠狠咬住牙,心下已經恨不得将挑唆的崔幼瀾撕碎,但她眼下又沒有與其魚死網破的能力,隻能立刻哭着哀求道:“求老夫人饒了我,薛家的事是我錯了,我下次真的不敢了!”
俞氏轉過眼不看她,隻對着王媽媽吩咐幾句,王媽媽便帶着宋娘子出去,不過很快兩人又重新回來,并且帶回來了兩個大箱籠。
蔣氏見到那兩個大箱籠眼睛都直了,裡頭收的都是她平日裡拿的且用不着的散碎物件,放在一起不過就是為了做個數,雖說一時用不着,但也是這麼多年積攢下來的,這會兒都被擡了出來,那是一點都守不住了。
蔣氏簡直如同剜了心肺一樣疼,隻能慶幸那些素日在用的沒被挖出來罷了。
這時崔文和見俞氏真要動真格的,也馬上上前來抱住俞氏大腿,求道:“大伯娘,是我平日裡對她管教不嚴,這些東西我一定讓她全部還回去,下次再不會有這樣的事了,求大伯娘看在她這麼多年打理家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這一回就饒了她罷!”
俞氏一時沒有說話,崔幼瀾則和崔清月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眼觀鼻鼻觀心起來。
崔文和見俞氏不語,耳邊又是蔣氏的哀泣,便隻能心一橫,給俞氏磕起頭來,大有俞氏不答應便不停下的架勢。
崔幼瀾挑了挑眉,正往俞氏那邊看去,便聽見俞氏歎了一口氣:“起來起來,哭天搶地又做什麼?”
崔文和心下一喜,馬上道:“大伯娘不原諒我們夫婦,我便不起來。”
“這事原是要家法處置的,既然你求我,她又是你的妻子,你便替她領了十闆子,還有十闆子是你自己的,打完之後,你們二人去薛家賠禮道歉,再把那些東西還回去,從前的事就算了。”俞氏道。
這個懲罰也不算輕,但比蔣氏原先猜想的逐出家門要好得多,二人生怕俞氏改變主意,也不敢再耽擱,立刻謝了恩之後去領罰了,至于宋娘子則立刻被打發了出去。
人都走了之後,崔幼瀾忍不住,便上前對俞氏道:“祖母,那戶姓單的人家,又該怎麼處置呢?”
“單家就這麼算了,”俞氏毫不拖泥帶水地說道,“若要治單家,就必得去報官,我們不能私自動手,但這事一旦報了官,崔家難免要被牽連進去,這總歸是不好聽的,蔣氏再不好,也隻能爛在肚裡。左右沒了蔣氏給他們撐腰,他們也翻不出什麼風浪了,薛家不會再有事的。”
既然俞氏都這樣說了,崔幼瀾也隻好暫時作罷,畢竟俞氏的決定也是忤逆不得的,且受蔣氏所苦的也不止薛家一家,一時半會兒要全都讨回來也是不可能的,往後再看看或許還能有轉機。
崔幼瀾和崔清月出去,兩人往竹風閣回去,才進了院門,崔清月便緩了腳步,輕聲對崔幼瀾道:“七妹妹,蔣氏的事難道就這樣算了,她做了那樣傷天害理的事,祖母這回也太寬容了……”
“六姐姐别急,”崔幼瀾按住她的手,将她拉到廊下坐着,“祖母查她也不止這一件事,薛家說到底隻是外人,對我們來說算不得傷筋動骨,還沒到真要治她的時候。”
聞言,崔清月點點頭,神色卻略暗淡下來,道:“還是你知道的多,我總歸是不如你的。”
“姐姐隻是不願沾染這些俗務罷了,哪像我喜歡多管閑事,祖母上回還說了我呢!”崔幼瀾沖着崔清月眨了眨眼睛,“姐姐且等着看蔣氏的下場罷!”
崔幼瀾對崔清月說完,可心裡卻并沒有真正松快下來,她總有一種預感,蔣氏此人并沒有那麼容易束手就擒,或許後面還有更大的波瀾在等着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