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媽媽到了跟前,神色卻已稍緩,但崔幼瀾沒有注意,隻是連忙問道:“王媽媽何事?可是祖母有什麼事?”
“娘子誤會了,倒不是老夫人,嗨,這也怪我太急了。”王媽媽坐到裁冰搬來的凳子上,繼續說道,“今日一早才傳來的消息,說是昭王途徑宜州,聽說老夫人也在宜州,便要前來拜訪。”
“昭王?”崔幼瀾倒是愣了愣。
她前世今生都從沒關注過這個人,甚至很少聽到關于他的事,隻知道昭王名叫周從嘉,是旁支宗室,隻是幼時父母雙亡,聖上知道後憐其孤弱,便将他接入宮撫養,前些年已搬到宮外開府。
見崔幼瀾難得的愣怔,崔清月思忖片刻後便道:“聽說昭王從宮裡出來後,一年裡倒有半年在外遊山玩水,如今怕是剛巧遊曆到了宜州。”
王媽媽點頭:“正是六娘子說的這樣,雖說昭王是閑散宗室,但也不好怠慢了,況且也是他尊重娘娘,尊重老夫人,這才要來崔家,所以老夫人已經緊着讓族中德高望重的族老們去迎接了,隻是昭王派人來說他不願公開身份,崔家自己清楚便可,其他不好太大張旗鼓了。老夫人讓兩位娘子今日就待在竹風閣中,不要出去走動了,免得見到昭王沖撞了,且那畢竟也是外男,總有不便的。”
崔幼瀾和崔清月當即便應下,王媽媽走了之後,便讓人關緊了院門,也不讓裁冰她們出入了。
一時二人也坐得厭倦了,便都各自散了。
崔幼瀾回到房裡,覺得身上有些累,便往床上去躺了。
裁冰點上安神香,又給她放下床帳,自己便去了臨窗的軟塌上坐下,安安靜靜地開始做女紅。
崔幼瀾翻了個身,腦子裡還在想着方才王媽媽說的事。
昭王途經此地倒也并不是什麼大事,既然他要來崔家,那麼崔家原該接待的,如今還嫌倉促了。
隻是……
崔幼瀾心下總有些忐忑不安,上輩子的時候好像并沒有聽說昭王來了宜州,并且到訪崔宅,那麼為何這輩子他卻忽然出現了呢?照理說,她因為重生所做的一些事情,與昭王該是毫不相幹才是,怎麼可能緻使昭王的行為也發生了改變呢?
難道是徐述寒的緣故?
然而她又不能很确定,畢竟上輩子這會兒她正獨自惴惴不安着,一時之間疏忽了什麼消息也是正常的。
她把錦被往上拉了拉,又轉了一回身子,出神地望着青綠色的帳頂,看着上面的卷草紋,心裡也像是絲線一般,一纏又一纏地繞不清楚。
細細想來,從重生開始的一切幾乎都是由她主動去改變引導,她就像一隻勤勞的鳥雀,默默地修補着自己破損的巢穴,雖然動作很緩慢,也很艱難,但她還是堅持不懈地一點一點做着,以期待其可以應對未來的風雨,庇護她身邊重要的人。
可昭王的出現,卻直白地告訴了她一件事,她隻是躲在自己的小天地裡,外面還發生着許多的事,存在着許許多多她始料未及的變數。
這些變數或是上輩子就有的,但是她沒察覺過,或是這輩子才發生的,一旦與她有了交集,她便需要去應對。
她害怕這種變數。
崔幼瀾輕輕歎了一口氣,隻能希望昭王上輩子也來過宜州,隻不過是她沒心思關注罷了。
“娘子,怎麼了?”那邊裁冰聽見她歎氣的聲音,連忙起身,走到帳外詢問道,“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崔幼瀾也覺自己睡不下去了,便道:“我無事,凝碧回來了沒有?若她回來了,便叫她來見我,我有話要跟她說。”
凝碧直到快到傍晚時才回來,崔幼瀾屏退了周圍的人,隻留了凝碧一個人說話。
凝碧自然知道崔幼瀾要問什麼,她這幾日一直在外,也正是因為有崔幼瀾的吩咐。
她向來是最聰敏的一個,沒等崔幼瀾開口,便輕聲同她道:“娘子,你讓我盯的那個人還沒走。”
聞言,崔幼瀾倒是沒說什麼話,神色也未見有多少變化。
她已經料到了這個結果,徐述寒沒有走,而是繼續留在宜州。
可是雖然她早已猜到,卻怎麼都無法理解。
按着她所想,即便徐述寒也跟她一樣是重生的,其實也并不會影響什麼,而他跟着到了宜州之後,也從她這裡拿到了想要的答案,原該更放心離開才是。
遲遲不走,又是何意?
他被卸去兩個包袱,該狠狠松一口氣,然後立刻回盛都才是,而不是像眼下一眼反倒租了個院子住下。
纖若削蔥的手指輕輕在案上敲擊了兩下,崔幼瀾半晌後問道:“他時常出來嗎?”
“倒也沒有,”凝碧道,“隻有兩個長随出來,一個多露面些,一個也不怎麼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