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源不斷的信息彙入洛姆的認知，他确定那些是自己從前不曾也不可能知道的，讓他安心的是，這隻人魚應該是知道了自己想去卡坦蒙星球的打算。伊就是人魚，他的同類總不會阻止自己去就同族，甚至可能會幫助自己。洛姆不清楚人魚真有此意的話他們會怎麼幫助自己，但人魚們都沒有辦法的話，恐怕也不會有誰有了。

人魚總是無所不能的，洛姆非常笃定地想。

人魚的遊動速度很快，憑着洛姆笨拙地擺動劃水技巧沒一會就跟不上來了，他手腳打結反而影響了行進的速度。人魚回頭看了他一樣，洛姆歉疚地不再拖後腿。

隻是指甲被拽着很疼，好像再堅持一會兒就能甲肉分離，洛姆吸了一大口海水，為了分散放在指甲上的注意力漫無目的地看着四周。

此時已經到達洛姆不曾熟悉的海域，這裡的風格和他的生長地格外不同，海水溫度冷得輕微不适，光線漸漸消失，隻有零星的發光植物紮根海床。

還有很多洛姆沒見過的，長相奇怪的生物在海床上蠕動，人魚特意扯着他挨個觸碰到，那些生物便發出鈍鈍的吼聲。

人魚這樣做貌似隻是好玩，但洛姆感覺周身的海域變亮了一些。

遊了不知多久，洛姆眼睜睜看着人魚抽出一隻生物的脊骨，脊骨嚴絲合縫地插.入海床一處不像自然生成的裂縫中，轉動幾圈，一扇圓形地帶着好看花紋的石門緩緩打開，幽深仿佛沒有盡頭地，仿佛通向海底深淵的隧道便展現在洛姆眼前。

這就是萊克伊洛斯了，屬于先輩的遺迹。

無數難言、且低沉沙啞的聲音在耳邊念叨，他們像是在訴說着什麼，以古老晦澀的語言。幽深的隧道在朝着洛姆招手，他隐約聽見遙遠巨鲸浮出海面噴出巨大水汽的轟鳴，還有自三千裡又或者三千年傳來的悠遠長鳴。

他俯瞰到矗立在海面的圓形群落，無數人魚暢遊其中，他們沿着齊整的水道行進，乘上類似船形生物盤旋上天，進入一艘仿佛卡坦蒙船艦，卻又由骨架血肉覆蓋着的東西裡。人魚通過手腕上的器官交流，洛姆還見他們将一種類似于軟體組織的骨頭卡入圓口，如此就能捕撈他們種植在淺海坑裡的海蟲。

還有許多奇奇怪怪的，不同于人魚的生物隐藏在群落下的水面，洛姆不大确定那是否屬于“生物”，他見到人魚會使用那些東西。

人魚帶着洛姆潛入隧道，那些畫面突然前進沖擊到他眼前，而後穿身而過，極速遠去。洛姆轉過頭，回望看見的景象，然而眼前隻是随着石門閉合震動塵埃逐漸散落顯現出來的古樸圖騰，以及慢慢消失的，洛姆生長多年的海底。

他将要見到不得了的東西，也将會更加了解人魚，還有伊。

這種認知讓洛姆震顫又驚懼，隐秘總是會吸引着人去探尋，哪怕它極其險峻。洛姆沒有那麼豐富的詞彙，沒法形容眼前的心情。

他能做的，僅僅是等待一切的發生。

“我沒辦法保證AS987的科技到達第二層級，我的殿下，因為您對人魚的過度保護，讓我們無法從中獲取到更多信息。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派遣隊伍去AS987進行勘測，國王陛下曾賦予您第二軍的絕對指揮權，您完全可以繞過陛下下達命令...”

“殿下，卡坦蒙已經尋找了太久的智慧生物，我們一度以為坦卡蒙星系是宇宙遺民，是唯一幸存智慧生物的土壤，但殿下您發現了那條人魚，一切都将改寫，如果您能更進一步發現AS987産生科技的痕迹，卡坦蒙的星碑上殿下的名字将永存！”

019閱讀着被其他卡坦蒙人稱作大司祭的信箱，這個人寫信的口氣總是異常狂熱，但在外面得極為超脫，跟所有系統口中描述的主神一樣。

“捕捉到那些人魚了嗎？”大司祭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顯示屏中人魚撲上來攻擊的視頻，顯然他對這次突然襲擊的損失沒有過多惋惜。

許多卡坦蒙人靜靜地站在大祭司身後，在沒有被詢問時，他們仿佛不曾呼吸的牆壁。隻當大祭司發出詢問，才有一個卡坦蒙人站出來回答：“派出去的人都死了...大祭司......”

大司祭起身，雙手離開被撐着的指揮台，他的穿着很神聖，019判斷他是卡坦蒙的神職人員，這種人總會有一種超然的氣質。他的瞳孔是淺淡的，蒼老的皺紋讓他顯得柔和而親近，他笑了笑，“不用對我感到抱歉，而應該對我們的殿下。殿下對這件事非常在意。”

“知道了，大司祭，這段視頻需要傳給殿下嗎？”

大司祭遲疑了一會，慢慢轉過身，又重複看了許久的視頻，才張開嘴。

後面的019便再不清楚了，它留在洛姆那邊的數據流感覺到了什麼，便切斷了卡坦蒙船艦内的鍊接。

在019接駁畫面的下一刹那，它看到了整個數據都有些震顫的景象。

生物質的骨骼與肌裡組成的巨大船艦緩緩打開它的艙門，露出其各種各樣的器官組織般的長廊通道，這是和主神空間截然不同的技術，019作為高維生物的産物也為此震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