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甯願江未吟罵她,也不願意她不理她。
“雖然你皺眉也很好看,但是也不能經常這樣呀。”江聽語彎唇,假裝沒有看出她神情的薄怒,“我隻是想幫你撫平皺紋。”
江未吟眼神閃爍。
所以她總說江聽語長不大,隻有小孩能夠直言不諱說出自己的想法。
沒有聽見她說話,江聽語心裡七上八下。
“你這次回來應該會在平川待很久吧?”
既然時間過去了這麼久都沒有追究,那便是放棄追究了,江聽語趕緊找了個話題岔開。
果然,如她所料的,江未吟并沒有接着找她麻煩,也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甩臉離開,此刻沒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那你要去看我嗎?”江聽語迫不及待地想向她展示自己最近的進步,“我最近都有和劇組的前輩好好學習哦,昨天同組的老師還誇了我。”
“前輩?”江未吟像是聽見了什麼關鍵詞,終于張開了她寶貴的嘴。
一聽見她肯說話江聽語開心得一股腦将話都說了出來:“對呀,你知道甯照溪嗎?我昨天和她拍對手戲結束之後,還特意留下來看了看對方的戲份。”
像是猜到她并不會對自己的發言有任何回應似的,又自顧自地說道:“不得不說,能夠得到雙料影後的人确實不一般,我以前還覺得自己演的還算是那麼一回事,但是經過一對比我才發現,我真自大。”
“不過還好,我演的隻是一具屍體,所以演技對比沒有那麼明顯。”
“哦,對了對了,我在劇裡演的是一個18歲少女,主要的對手戲演員是蔣彤老師,你應該知道蔣彤老師吧,她可厲害了。打死我也沒想到有一天能夠和她一起搭戲,還能被她誇贊有天賦。”
“我真的好喜歡這個劇本,太謝謝你了,如果不是你,我根本沒有機會進入這個劇組。”
要說之前江聽語對江未吟表達的隻是思念之情,那麼現在就是濃濃的感恩。
她很珍惜自己的每一次機會,也很感謝所有幫助過自己的人,所以抛開兩人之間的關系,無論如何她都會向江未吟道謝。
如果不是江未吟,她就會因為公司的合約沒辦法進入到這個劇組,也就接觸不到這麼好的對手戲演員和老師。
“對手戲。”江未吟似乎是在思索,輕喃,“劇本我看過。”
“我知道呀。”江聽語眼睛睜得很大,泛着高興的神采,“這個劇本是不是很好?是我自己去試的戲哦,隻不過因為公司的合約隻能被推掉。”
“那天接到制片人電話時,我高興壞了。”
江聽語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江未吟沉默着望着她,那張滿是粉色潤澤的小嘴,張張合合,嘴裡說着對她的感謝和對這個劇本的喜愛。
這人好像就是這樣,隻要是談論起自己喜歡的東西,就能夠小嘴不停,也不管别人有沒有反應。
“對了,你是怎麼和制片人說的呀?”江聽語突然想起最重要的事情。
她想要确認的事情,隻有那麼幾個。
“你不是讓我不要暴露我和江家的關系嗎?那你……”
“想多了。”
江未吟的聲音平淡,冷漠地闡述:“你還不值得我這樣做。”
江聽語想要确認的無非就是江未吟有沒有暴露兩人的關系,哪怕隻是一丁點的聯系,隻要能夠将兩人綁在一起,她都能夠為此高興很久。
可即便事實擺在眼前,江未吟似乎也并不想承認。
是她太差勁了嗎?還是已經厭惡到了這種程度。
即便就算幫了她,也不想被她知道,怕她用感謝的名義纏上。
盡管知道江未吟此刻說的是謊話,隻是不想和她聊天,不想提及這個話題,但江聽語依舊被憤怒和嫉妒沖昏了頭。
“那誰值得?”江聽語盡量平靜地反問她,“秦蔚藍嗎?”
江未吟皺眉,淡淡道:“她确實比你值得。”
比她值得。
沒有什麼比從自己未婚妻口中聽到别的女人的名字更糟糕的事情了。秦蔚藍這個名字占據了太多兩人的争吵時間。
即便她已經盡力屏蔽掉秦蔚藍的相關消息,但是還是抵不過身邊人會提。
娛樂新聞總是将秦蔚藍與江家聯系在一起,江未吟所有花邊消息都逃不過秦蔚藍的名字。
更過分的是,有次兩人路過酒店被拍,占據了熱搜很久。
而秦蔚藍也是那時一躍成為一線小花,流量四面八方地飛來。
更巧的是,秦蔚藍和她同屬一家娛樂公司,兩人的資源卻是天差地别。
江未吟說着讓她别暴露和江家的關系,自己卻拿着江家的錢财去為秦蔚藍鋪路。
即便她知道當時的被拍,可能隻是一種營銷手段,但她依舊會忍不住想要質問——
為什麼她可以。
為什麼為她就可以用江家的資源人脈。
“她比我值得。”江聽語輕聲重複着她這一句話,先前所有的好心情都在這一刻破碎。
她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江未吟總是對她這麼冷淡。
“可是你從來沒有投資過我,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比她值得。”
江聽語不止一次感到挫敗,她為自己的攀比心而羞恥。
她知道這樣是不對的,她的情緒不應該施加在不相幹的人身上,可是她依舊忍不住失落。
她剛踏進娛樂圈時,江未吟告訴她不要暴露和江家的關系。
她答應了,因為她知道這是她要走的路,所以她應該靠自己的能力去獲得認可。
她在各大劇組跑龍套摸爬滾打,卻聽見秦蔚藍的資源都是江未吟給的時,她安慰自己,她畢竟剛進娛樂圈沒多久,沒有讓江未吟看到她的價值。
隻要她努力,總有一天能夠被看見,能夠被認可。
直到此刻,江聽語才意識到,也許不管她如何努力都無法得到江未吟的認可了。
“所以你進娛樂圈是想靠江家嗎?”江未吟嘲諷道,“當初是誰說要靠自己的努力,要讓我刮目相看。”
“現在隻是因為我沒有給你資源,你就惱羞成怒了?”
江未吟的話就像是冰刃一刀一刀地割在她心尖上。
她在意的從來不是資源,而是江未吟的目光能夠停留在她身上。
她隻是希望江未吟能夠看她一眼。
可是對方似乎認定了她不行。
或者說,她不配。
“不管你信不信,我隻是想被你看見。”
因為難過,江聽語的聲音裡多了幾分失落。
“要讓我相信很簡單,”江未吟指尖輕輕地在桌面上點了兩下,微微低頭望着她的眼睛,“你去和媽媽說取消婚約,我就給你資源。”
“哦不對,我就看你一眼。”江未吟嗤笑,嘲弄地望着她。
從小到大江聽語聽到過江未吟很多嘲笑,她可以忍受對方對自己冷漠忽視,卻無法接受對方拿她的愛當做嘲笑。
“我喜歡你,隻要我還活着,就不會和媽媽說取消婚約,”江聽語有些哽咽,說話很慢,“你可以不愛我,但你不能用我的愛來嘲笑我。”
“因為我不覺得愛你是什麼可笑的事。”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樣對我,但我覺得你有自己的道理。”
“從你将我從孤兒院接回來的那天起,我就發誓一定要跟在你身邊。”
再冰冷無情的人也應該被真誠的告白所打動。
兩人間仿佛有一道無聲的屏障,将兩人隔絕。
她們透過彼此看見很多年前的冬天,那時下着大雪她生着病,是江未吟告訴她,熬過這場大雪,就是春天。
後來很多年,對她而言,江未吟就是她想觸及的春天。
“第一,不是我想将你從孤兒院接回來,第二,你所謂的那個劇本不是我給你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媽媽讓你去接我你也不會去,”江聽語咬唇,“可是那天是你将我從那裡帶出來,我跟在你身後,是你告訴我,隻要熬過這個冬天,就是春天。”
所以即便那時她生着大病,發着高燒,卻依舊将這句話奉作神旨。
再後來,很多時候遇到困難無法堅持下去時,她都會将這句話和當時的場景放在一起,提醒自己。
她現在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向江未吟靠近。不論旁人如何說不管江未吟如何冷漠,她都告訴自己,這是她自己選的路,就算再苦再難她都會咬着牙走下去。
江未吟愣了兩秒。
即便見慣了她咬着唇倔強的模樣,但這樣的場景依舊令她動容。
但這樣的動容也僅僅維持了兩秒,很快江未吟垂眸輕笑道:
“第三,我也很好奇。”
“我應該捧你幹嘛?”
“丢人現眼嗎?”
江聽語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般說不出來一個字。
就像她剛剛說的那樣,江未吟從來沒有投資過她,又怎麼知道她沒有價值呢?
可是現在這樣貶低的話,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令她難過的是江未吟從未相信過她,但令她更難過的是,面對這番話,自己說不出來反駁的話。
即便入圈四年,依舊沒有任何作為。
沒有拿得出手的代表作,也沒有任何含金量的獎杯。
就連能夠拿出手去參賽的作品都沒有。
這讓她忍不住懷疑自己,江未吟又有哪裡說錯了呢。
像她這樣的人,娛樂圈一抓一大把。又憑什麼覺得自己有能力,有了資源就能夠飛升呢?
或許就像江未吟說的那樣,她就是不如秦蔚藍有價值。
天堂與地獄,不過是在眨眼之間,僅僅因為她一句話,讓江聽語之前所有的委屈與難過隻剩下了沉默。
在這一刻,她意識到自己的弱小。
“你說你愛我,那你有真正了解過我嗎?”江未吟的話依舊沒有停止,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除了會拿媽媽,會拿婚約逼迫,你會什麼?”
“跟我談愛你算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