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月軒内。
雨兒一路低頭小步疾行,藏藏掖掖将顔料罐攬在懷裡,避着人抄小路走,直到進了自己房裡關上房門,她才松了口氣,擡起袖子擦了擦汗水,将顔料罐放在床鋪上,又仔細觀察了封口,這才小心沿着邊緣将罐口打開。
啪的一聲輕響,罐口開封,一縷輕煙似的粉末随着氣流飄出,随即便是濃郁到辣眼睛的香氣撲鼻而來,雨兒正探着頭向罐裡看着,猝不及防之下被香味嗆個正着。
“阿……阿嚏!”
她本能閉上了眼,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轉過身打了響亮的噴嚏。
這顔料怎麼這麼香啊?
她不理解。
緩了一陣,好容易适應了這股濃香,用衣袖掩着鼻子,她重新舉起罐子對着光看去,探手想取出一塊顔料來看。
然而一摸之下,她摸到了一包質感明顯不同的東西。
嗯?
雨兒動作一滞,心生好奇,連忙将這物取出。翻出一看,竟是一隻折疊整齊的紙包,将紙包随手打開,她卻悚然一驚,整個人僵在原地。
砰砰!
房門被人拍響。
“雨兒,雨兒你在房裡嗎?”
這是同住一屋的小環的聲音。
“在呢,這就來了!”
雨兒聞聲一個激靈,慌忙将紙包胡亂折起,重新塞回罐裡,又從床下裝衣物的箱裡随便拉出了一卷衣物,将罐子随手裹住又重新推回床下。
做完這一切,她理了理身上的衣服,長舒了一口氣,這才表情自然的将門打開。
“來了來了!”
“你在幹什麼呀,小主都找你半天了。”小環見了她就抱怨,又不滿地探頭往房裡看,“我們都要忙死了,偏你會躲懶。”
“我不是故意的……”雨兒就連忙拉着她一起走,随手帶上了房門,陪笑解釋道,“天氣太熱了,我有點頭暈,就回來稍歇歇。”
“頭暈?”小環懷疑地打量她,“真的假的……噫你身上什麼味,香得古怪。”
香味!
“有嗎?”
雨兒動作一滞,下意識擡起袖子聞了一下,不自然地解釋道,“剛才太熱了,我想換身衣裳,可能是衣箱裡染了味道吧。”
“味道真的很濃嗎?”她口中說着,又扯了扯身上衣服問道,試圖讓香味散發的快一些。
“很濃。”小環嫌棄地離她遠了一點,“這味太大了,你用的什麼啊,也不怕熏到主子。”
“這……”雨兒一想也有些為難,停下腳步拉着小環央求:“好妹妹,你要不再等我一會兒,我進去換身衣裳,不然熏到主子就不好了。”
“偏你事情多。”小環嘟囔着,有些不情願,“快去吧!”
“好的好的。”
雨兒便轉身又跑進了房裡,小環在她身後緊跟進來,眼神不經意掃過床下卷得一片混亂的衣箱,看了一眼,随口催促着,“好了嗎,快些,不然小主問起來我可不替你說話。”
“好了好了。”
雨兒被催急了,随便從箱裡抓起一件外衫套上,就跟着她離去。
…………
半夜。
渡月軒早已熄了燈,一片寂靜。
雨兒躺在鋪上睜着眼,想着心事,靜靜躺了良久,她終于做出決定,轉頭看看呼吸聲已經均勻的小環,悄聲下床拉開衣箱,抱出裡面卷着的顔料罐,又摸了摸那隻紙包。
又不放心地瞥了眼旁邊的小環,披上外衣,輕手輕腳地推門出去。
到了後院,一路走進深幽的竹林,陰涼的夜風吹過,讓她不禁緊了緊身上的衣裳。
她本就穿得少,夜間水邊的竹林格外涼,夏日薄衫在這風裡一吹就透,隻覺得透骨陰寒,更可怕的是随着林間輕風拂過,竹葉沙沙響着,在地上晃出一片交錯陰影。
雨兒曾經聽過的各類恐怖故事,這一時全部從腦海中湧現。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疑神疑鬼張望了半天才勉強說服自己冷靜下來,蹲下身開始挖坑。
可惜挖坑工作并不順利。
找不到趁手工具,夜裡寒冷又害怕,她挖了一陣就實在做不下去,草草将坑加深了些就将罐子往坑裡放,埋上泥土又蓋了些碎葉,用腳踩了踩,後退幾步觀察片刻,她就慌忙回了房裡。
推開房門,見小環還安靜躺着,呼吸依舊平緩,一顆懸着的心終于放下,穩穩心神,她輕輕脫衣鑽進被裡躺好,不多時就睡了過去。
她剛剛睡熟,房裡的另一個人就動了動,悄然坐了起來,從懷裡摸出了一枚紙包……
第二日。
怡才人早早起身,内室幾名宮女圍着她團團轉。萱草為她穿好衣衫,又扶着她在妝台前坐下,拿起梳子梳開了她的長發。
小環端着首飾盤子從後面過來,不防苓草抱着錦被正從床邊退出,兩人猝不及防的一碰,小環眼疾手快将首飾盤往懷裡帶着扶住,自己卻沒站穩,抱着首飾盤摔在了怡才人的床邊。
“哎呀!”
她低聲驚呼一聲,袖裡的一張手帕也跟着甩出,落在了床榻邊,她扶着床沿站直身體,慌亂将手帕收起就低頭檢查懷裡的首飾托盤。
“怎麼樣,沒事吧?”
苓草也驚了,顧不得手上的活,放下被子就來幫忙。
“快看看首飾!”
“應該沒摔壞。”
二人聚在床鋪邊,快速将盤裡首飾一一看過,這才一同放下心來。
“沒事。”
“沒事就好。”
她們又對視了一眼。
“你們在做什麼?”
妝台邊的怡才人和萱草說着話,久等首飾不至,不禁奇怪地轉頭看過來。
“怎麼了?”怡才人疑惑打量着二人。
“沒事沒事,小環說有首飾沒放好,奴婢幫她再擺一下。”苓草就笑着起身,又扶了一把小環,輕輕一推她,“快去吧,别讓小主等急了。”
,“是,謝謝苓草姐姐。”
小環感激地看她一眼,托着托盤快步過去,同萱草一起侍奉怡才人梳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