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追!别讓他跑了——!”
“活口!要活口,抓活的……”
“草他大爺的!黃毛小子都他媽能放走……”
隔着一整條巷子,喻時九還能聽見黃老二在後面叫罵,寂靜的夜裡傳得又遠又響。
他跑得飛快,幾步踩上巷子盡頭的石磚,還回頭看了一眼,新染的亮金色頭發因為汗水和半幹不幹的血痂狼狽貼在鬓角上。
跳下去的時候,喻時九還沒忘沖後面的人露出猙獰嘲諷的笑,月光一照,虎牙的尖帶着血沫子,白森森的,像沖出厮殺的野狼。
“砰!”
一聲槍響炸在耳邊,讓他後背一涼。
他看也不看地輪圓了雙腿瘋跑,黃老二是什麼人,這他清楚,黑的髒的什麼都幹。
他也是個硬骨頭,從不是什麼好人。
但是他們居然有槍?!
是誰的槍?
喻時九總是肆意妄為,見誰咬誰,給喻家的天都捅破了,讓自己爛在泥地裡,卻從來也沒想過弄把槍來玩玩。
他突然想起來,黃老二是蹲過監獄的,有關于他的謠傳,其中之一,就是他殺過人。
“砰砰!”
身後接連再傳來兩聲槍響,就炸在他剛剛跑過水泥地面上,餘震遲遲留在腳底闆。
喻時九不怕,卻不能死。
四十多分鐘的亡命追趕讓他呼吸不暢,喉管裡直打抽,前面就快到海邊了,隻越過一道公路,底下就是海岸邊的礁石。
“操!你是真想讓爺死啊……”
跳下公路,他猛地撒住腳,頓時腦袋一陣眩暈。
喻時九賭這群狗腿子壓根不敢打死他,真跳下去,他一死,這些人就再也拿捏不了喻舟夜了。
他可不能死,他還沒扳倒喻舟夜,沒毀了喻家,也沒把喻舟夜從喻家趕出去……
頭暈目眩的兩三秒,喻時九右側閃過一道刺目的光亮,黑夜裡他條件反射閉上眼。
呲——砰!
前者是車輪打滑的聲音,後者……
撞擊發生時幾乎感覺不到疼痛,那一瞬間腦袋是放空的,隻覺得身體在地上轉了很多圈,打了幾個滾,暈眩的感覺更強了,直到後腦勺結結實實撞上了堅硬的金屬物。
喻時九視線模糊,睜不開眼,朦朦胧胧地思索,這一定是公路外側的防護欄。
怎麼這麼不小心啊……靠,失誤了。
徹底閉上眼之前,他想。
……
不知道過了多久,眼皮有層白光在閃,喻時九破天荒地想,該不會是要到閻王殿了吧?
閻王殿還開燈嗎?
真夠進步的。
他這輩子命比石頭還硬,誰死了他都死不了,還沒想過會比喻舟夜這小狐狸精先死。
不過這會兒,他仿佛真的到了生命的盡頭,因為他的頭從來沒有這麼痛過。
正在被重錘一錘一錘地砸成骨血渣滓。
肚子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似乎一直在碎掉,全是鋒利的刀片,在輕而易舉地劃破内髒深埋進血肉裡。
他甚至能感受到五髒六腑那麼被劃開以後,血液大股大股流淌出來,全都悶在肚子裡,胃裡,快要裝不下了……
這種無力而不可抗拒的劇痛,仿佛連感受它都拿不出呼吸了。
“喻時九?”
有人在叫他。
“時九?”
誰啊,叫他媽這麼親熱,跟你很熟嗎?
他費勁了全力,也沒法擡起來眼皮,隻有睫毛微弱地顫動一下。
對方卻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沖着他的耳朵說話。
大提琴優雅的聲線,被情緒染上苦澀。
“再撐一下,馬上就到醫院了。”
“喻時九,我求你。”
“我隻要你好好的,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