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時,林夏螢總算知道被大佬踩在腳下的紙箱裡裝的是什麼玩意兒了。
“這學期日記從今天開始寫啊,”紅姐雷厲風行地吩咐,“路昀,把本子發一下。”
那紙箱裡裝着48本B5軟面抄,厚厚一堆。
林夏螢拿着剛到手的本子,問祝一蕾:“日記寫給自己看嗎?”
“當然!不是!”祝一蕾又給她科普起來,“第二天紅姐會收上去看的,還會批複。”
可是日記是很私人的事情,如果寫給老師看,不就淪為一項不得不完成的任務了嗎?
林夏螢适時表達了自己的疑惑。
祝一蕾:“紅姐沒有規定字數,也沒有規定任何體裁。你可以寫自己的感悟,可以寫班級趣事,可以抱怨發洩,可以把它當作好詞好句摘抄本,也可以寫冷笑話或者打油詩,當然了,甚至可以沒有内容。”
她補充:“路昀就不寫,他每天就填個日期,再寫個‘一切如常’,結束。”
“哦,這樣啊。”林夏螢了然地點點頭。
“其實大家也都不滿過,畢竟我們都高中了,本來作業就多,哪有時間寫這玩意兒。不過現在都習慣了,有表達欲的時候就多寫點,沒有就學人寫個‘一切如常’。”
林夏螢覺得李紅還是很有策略的。日記方便她了解學生性格、及時發現班級問題。
“我之前在日記裡問紅姐數學題,結果她抓來郎哥給我回複了好一串,想想還挺搞笑。”
林夏螢也跟着笑。
笑完又面臨一個大問題。
放學回家,萬一讓周遇北發現死對頭是鄰居怎麼辦?
她磨磨蹭蹭地收拾東西,看着路昀走人了,才和周遇北從1号門出來。
想了想,還是不太放心。
林夏螢提議:“哥,我能去買杯西瓜汁嗎?”
巷口的便民服務亭就有賣。
這樣應該能浪費一些時間,完美地避開沖突。
周遇北欣然答應:“好啊。”
等老闆制作時,林夏螢看向還沒賣完的報紙。
《企業家報》頭版:
對話企業家林從舟:以“智”慧引領行業變革。
采訪内容林夏螢沒細看,她幾乎是看到那個名字的同時就撇開視線。
她捧着西瓜汁,和周遇北往巷子深處走。
“哥,你知道咱們對門住的誰嗎?”林夏螢終究還是小心翼翼地提起這個話題。
周遇北給自己也買了一杯,不過他喜好奇特,讓老闆往裡面加旺仔牛奶,不用想都知道甜得發齁。
“不知道啊。”周遇北汲了一大口說,“不過應該是校友吧,聽我媽是這麼說的。”
果然不知道。
還好不知道。
周遇北:“你想認識啊?你想認識的話,咱們待會兒可以去對面敲門問個好。”
“不用了不用了。”林夏螢被西瓜汁嗆了一口,咳了好幾聲趕緊婉拒。
她千算萬算,自以為算無遺策,卻萬萬沒想到自作聰明。
将軍巷是個南北貫通的巷子,他們從南邊的便民服務亭走過來,可誰知路昀騎着山地車從帶坡的北邊俯沖過來。
兩夥人進小區門刷卡,剛好撞上。
“冤家路窄。”周遇北皮笑肉不笑,一副“我就是看你不順眼”的挑釁姿态,諷刺道,“您這是腿瘸了還是斷了,就這麼幾步路還騎車?”
這算得上沒事找事了吧?!
什麼仇什麼怨呐!
林夏螢身處其中,隻覺得有點呼吸不上來,提議道:“哥,要不我們……”
路昀事不關己地掀眼皮跟他們對視,也不閃避,目光裡帶點好笑。
表情就跟看小孩要不到糖吃發脾氣一樣。
刷了卡,感應門打開。
他長腿一蹬,沒再看他們,晚風中隻留下經過時一個輕飄飄的“哦”字。
那瞬間,林夏螢是很心疼表哥的。
真情實感地撒野。
對方:“哦。”
這麼一想,就很氣啊。
周遇北不出意料地跳腳:“太晦氣了,竟然跟他住一個小區。”
林夏螢嗯嗯附和,心想你要是知道他住對門,那還得了。
“他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可千萬别搭理他。”周遇北着重強調。
林夏螢繼續“嗯嗯”。
周遇北忽然洩氣:“螢螢你有沒有什麼很重視的人,但最終隻能看着對方朝别人走去,和你漸行漸遠?”
這個問題,林夏螢沉默了很久。
“有啊,很多很多。”她說。
周遇北側目:“很多嗎?”
“嗯。”她點了點頭,看出表哥心情不好,斟酌了下,說起了自己的故事,“比如,以前有一個很好很好的朋友。”
她仿佛覺得程度不夠,又補充:“最好的朋友,唯一真正的朋友。”
“有一天,她有了一個新朋友。”林夏螢說,“雖然說三角形很穩固,可這一套放在人際關系裡,好像就不是這樣的了。”
林夏螢不知道怎麼和表哥說這種感覺,她選擇舉例。
“某天傍晚,我們仨軋馬路,她們倆聊得太投入,把我忘了。我故意走得更慢,想看看她什麼時候會發現我不見。那天晚霞和今天一樣好看,他們倆的背影也是。我得出了結論,友誼的最遠距離是兩百米。”
周遇北撓撓頭:“然後呢?”
“沒有然後啦。”林夏螢彎起一個笑,“我沒告訴她,我轉學來南邑了。不知道她現在發現了沒,不過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