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人總是在一段關系中被遺忘,但不可否認曾經炙熱過。不要把錯歸咎于自己,這就是她給成長的答案。
友情是這樣,親情是這樣,愛情應該也是吧。
她想,越長大,越要接受:總有一天,全世界都會忘了我。
沈知謹給他們準備了夜宵,一邊吃一邊聊。
飯桌上幾乎都是在問林夏螢的情況,比如适不适應、習不習慣這些。
她不動聲色地将話題轉到表哥身上。
多一個小孩就要多分走父母一份關心,雖然她知道表哥不是小氣的人,可是作為外來者,她不願意讓他受委屈。
其實愛本來就是自私的,再大大咧咧的人也會感受到,何況表哥粗中有細。
洗漱完畢,林夏螢坐在書桌前,翻開軟面抄,思考日記寫什麼。
她其實可以應付了事,但畢竟是第一篇,還是想盡量端正态度認真寫。
作為一個轉校生,似乎抒發自己的轉學感想、再喊兩句要和大家一起努力的口号打打雞血比較恰當。
但她一下筆就變成了:
“對于南邑的印象,停留在很小的時候:梧桐絮肆虐,又濕又熱,烈陽如火。
以為自己會讨厭這樣一個城市,但似乎恰恰相反。
老舍寫‘他喜愛北平,大概最大的原因是北平有幾位說得來的朋友’,我喜歡南邑,可能是因為這裡有我愛的人生活過的痕迹。
她的聲音像風鈴一樣動聽。
人生像一個頑皮的小孩,走走停停、兜兜轉轉,不知何時回到原點。
我回到南邑,走進附中,隻希望能做一場夏蟬唱不盡的少年夢。”
擱筆,林夏螢躺回床上。
手機閃爍着挺多未讀消息,她看了眼發送者的名字,沉默着開啟了飛行模式。
睡覺。
翌日,鬧鐘還沒響,林夏螢就自然醒了。
周遇北早晨起來一貫神志不清,通俗點說,就是磨蹭。
她在門口等周遇北,實則是為了觀察對面的時間,制造錯峰出行。
對面開門的時候,她看了表,不多不少,和昨天幾乎分秒不差。
卡點狂魔。
不過這也方便了林夏螢,她隻要保證周遇北不在這個點出門就可以了。
她還是那個策略,看到人出來就關門退進屋,估摸着人走了才悠悠重新打開。
但本該已經不見蹤影的人卻閑哉哉地靠在樓梯轉角的扶杆處。
她開門看過去時,少年就那麼守株待兔般地投來一眼。
好像在冷笑。
他早就發現她了。
***
早讀前要交日記本,這項是由他單獨負責,不和其他作業混在一起收。
别的課代表都是催交,隻有他與衆不同、另辟蹊徑。
在早讀鈴打響時,班級一瞬恢複寂靜,與此同時所有人像條件反射一般,從後往前傳日記本。
一分鐘後,路昀從第一排順走四摞本子。
好高的效率。
早讀雖然叫早讀,卻并不是在讀書。
課代表分發詩詞名篇默寫卷,十五分鐘倒計時做題。
不僅有課内的必備篇目,還會随機出現課外的名句。
高考也是這樣,默寫題總共8分,7分都是平常靠課内背誦可得,剩下那1分純靠積累和語文素養。
比如這句:蓋文章,經國之大業,______。
再比如這句:無情未必真豪傑,______。
這些都不是課内所學,想拿到這1分,文學儲備量一定要大。
這就是差距。很公平。
寫完,課代表用希沃白闆投屏答案,學生對照答案改出分數。
為了防止同桌互相包庇,采用的是第一、二組交換,第三、四組交換着改。
林夏螢看到小卷左上角張狂的“L”,已經麻了。
“怎麼啦?”祝一蕾問。
林夏螢搖搖頭:“我隻是在想,他名字筆畫很多嗎?”
多到連個姓都不願意寫嗎?
也太……
“沒有吧。”祝一蕾随便扯了張便簽紙,邊寫兩人的名字邊數數,“還沒我多呢。”
林夏螢看祝一蕾寫:路昀。
“我還以為是‘八千裡路雲和月’那個‘路雲’。”她喃喃。
林夏螢重新看向那個大寫字母。
祝一蕾笑,低聲給她說八卦,“這都算好的了!以前他甚至是無名氏,發卷多出來的那一張一定是他的。後來紅姐發話,誰要是再不寫名字,就讓全班同學往他卷上署名‘翠花’,那一天也隻準别人叫他‘翠花’,他才纡尊降貴寫個L。”
陸翠花……
林夏螢忍不住笑了。
然後她感受到,右邊歪頭冷冷看過來一眼。
笑容突然僵住,窘迫地從筆袋裡取了支紅筆,裝作在認真對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