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不常做夢的。
所以在他陷入睡眠卻突然地恢複了意識後,五條悟立刻明白了自己已經身處夢中。
會夢到從者的過去,真是有趣啊,被人類最古老的史詩歌頌的英雄之王、吉爾伽美什,會擁有怎樣的生平?
五條悟懷揣着這樣好奇的心理,向着夢境中唯一的光源走去。
可是當周圍場景變換時,入目的不是滿天黃沙,兩河流域的綠洲沃土,或者美索不達米亞平原上勞動的人民,而是古樸中帶着奢華典雅的大英博物館。
五條悟:?你吉爾伽美什還和大英博物館有關系?
他也有出差去英國的時候啊喂,不要以為他沒見過!
“早上好,lord。”
場景開始強制性移動起來,五條悟清楚地看到對面走來一個人朝他打招呼,态度客氣拘謹得很。
lord?不是在叫我。
五條悟很确定他不認識這個人。
“早上好,古拉雪特卿。”
自己所在的位置發出了這樣的聲音——是景冬耶的。
他此刻所看到的,是景冬耶的過去。
有了這樣的認知後,五條悟勾起了一個愉快的笑容。他明顯對夢境的内容認真了幾分。相比起完全不相幹的英雄,他還是更在意這個家夥多一點。
五條悟發現自己能移動了,他轉了轉身子,轉回去看向了那個抱着一堆文獻,神情溫和卻又被周圍一圈魔術師避之不及的人。
美麗清透的紫眸注視着那個叫古拉雪特的魔術師,輕聲詢問:“有什麼事嗎?”
“沒、沒有。”暗金色卷發的古拉雪特略局促地随便找了個話題回答,“就是老師很久沒有看到您了,最近有念叨過。”
“韋伯啊······”景冬耶了然,精緻的面龐看不出什麼情緒,“最近忙于課題确實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他了,代我向他問好。”
景冬耶露出了一個禮節性的笑容,吓得那個平日裡胡作非為無法無天的“雙壁”也變得溫順乖巧。
“一定會代您傳達的!”
點點頭權當回應,景冬耶繼續抱着文獻朝他的目的地走去。期間不斷有魔術師朝他低頭緻意,但是再無人上前問好。所有的魔術師都十分有默契地畏懼着、避讓着,景冬耶行走的方向上被悄悄地讓開了一條道路。
他就這樣沉默地消失在了這間偌大的資料室大門外。
确認了人已走開,竊竊私語才出現在了魔術師的小群體之中。
“這就是那位?”
“是啊是啊,不是聽說多年前從封印指定中出來就再也沒來過時鐘塔了嗎?”
“你消息落後至少七八年了吧?自從queen繼任巴瑟梅羅家主,他就已經被巴瑟梅羅承認了,是名副其實的lord。”
“可是說到底,他還是······”巴瑟梅羅家的敗類,名副其實的魔道毀滅者。
那句話不能說,出口的容易成為詛咒這是大家都知道的魔術常識。
背後議論着的魔術師們蔑視着那個背離魔道的家夥,拒絕以lord相稱,卻又無比畏懼他的存在,仿佛名字都是難以啟齒的。
五條悟看着這些相互抱團的小魔術師們,突然有點想笑。
果然啊,這些古老的勢力,無論是哪個世界都存在着腐朽到根子裡的地方。漚爛、衰敗着,卻又偏偏維持自己表面華麗可笑的權威。
他稍稍有點生氣,或許在替景冬耶憤怒,又或許是聯想到了另一個同樣惡心的咒術界。
場景開始模糊撕裂。
這個片段要結束了。
五條悟饒有興緻地等待着下一個夢境。
周圍的一切交織變換着仿佛一團混雜的毛線,在經曆了多次旋轉、撕扯、重組之後,終于形成了固定的樣子。
那是一座古老的、看起來比日本衆多神社神宮還要古早的中式古典庭院,不,也許說是别苑、别宮來得更加準确。
因為以五條悟在夢境中不算強的感知來看,這片建築群落已經大得驚人了。
白發咒術師懷揣着好奇的心理進入了旁邊的、有着人聲傳來的房間。
“這就是你的孩子?”
端坐在主位上發問的,是一位身着華貴的老婦人。
五條悟注意到她說着漢語。漢語他沒學過,可是他确實聽懂了。
“是的,母親。”目測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微微低下了頭,用手圈住他身邊的男孩。
那個看起來隻有五六歲的男孩子有着一頭鉑金色的頭發,紫水晶般清透的眼睛,即便稚嫩的臉龐也精緻的不像話,透露出了不符合年齡的沉默。
那是還是個孩子的景冬耶。
明明是在讨論與他有關的事情,卻絲毫沒有投入哪怕一點的注意力給自己的父親和祖母,仿佛根本就置身事外。
在整個廳堂的角落坐着一位同樣鉑金色長發的少婦,雖然低着頭看不清眼睛,但是五條悟已經能确定那就是景冬耶的母親。
在這個不算大的、隻有四個人的廳堂裡,她獨自一人藏于角落,身上彌漫着濃稠而厚重的哀傷。
“玲珑館由美。”祖母出聲道。
“是。”女人的頭更低了。
“這就是你生出來的好兒子啊。”老婦人的語調平緩聽不出悲喜。
景冬耶的母親——也就是玲珑館由美的頭幾乎要往地心低去。
“沒有絲毫天賦,無法繼承我玄門正統,這就是你的好名門血脈啊。”
“母親。”男人皺着眉,但也無法駁斥自己的母親。
“景家不需要這樣的人。”老婦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直徑做出了決定。
?!
夫婦兩人倏地擡起了頭望向主位的老人,眼眸中滿是不可思議。
男人終于無法忍受地低聲質問:“難道我景家連一個閑人都容不下嗎!”
“呵。”老婦人似乎終于正眼看了一下那個金發的孩童,眼皮擡了擡盯着玲珑館由美:
“景家的嫡子,隻能是玄門天驕,絕不可能是一個廢人。”
安靜,極緻的安靜,仿佛空氣在此刻凝滞。
五條悟看着這一出爛俗地電視劇都不願意拍攝的劇目,終于無法抑制地笑出了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到最後氣息開始起伏,反正沒人聽到也沒人看到,五條悟誇張地捶打着旁邊的桌子——這場荒誕劇目唯一的觀衆完美地接受到了笑點,并對此表示非常滿意。
廢人,那說的是誰?景冬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