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漱找回一點力氣,惶惑不安地看向食盒裡頭。
一碗青翠如玉的槐葉冷淘,一碟紅如烈焰的冷吃牛肉。
都是鹹口又開胃的。
姜漱體力很差,終于站不住了,姜狸将她扶住打橫抱起,安置到座位上。
湖心亭中隻有三人,姜漱很清楚,不會有旁人知道三皇妹的真面目,就算她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
她想起那個悄無聲息出現的食盒,既是關心,也是威脅。
姜漱:“母妃她……得罪了你哪裡?”
姜狸:“沒有得罪我,隻是我不爽罷了。”
呵,不爽。
很像姜漱平時飛揚跋扈時的口頭禅。
姜狸平靜地看着湖面:“很快你就能遠離她了。”
姜漱駭然擡頭,就聽見姜狸又說,“我不會對她做什麼。”
“謝謝。”
姜漱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道謝。
姜狸:“我隻問你一個問題,麗嫔她是姓陳嗎?”
姜漱下意識點頭,很快又反應過來,問:“怎麼了?”
三皇妹卻已經起身了,帶着侍女就要離開。
走之前,她沒頭沒腦地留下一句:“我那裡有個廚娘,挺擅長用胡椒做菜的。”
三皇妹走了,穿過對面岸上苦苦等待的宮人,消失在轉角。
姜漱像從夢中突然驚醒,腦中還殘餘着夢魇。
唯有桌上的食盒,在訴說方才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
人與人之間的聯系,有時候非常奇妙。
麗嫔是平民出生,身後毫無世家支撐,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得到了皇帝的寵愛,誕下皇女。
但是,麗嫔入宮之後,除了入選秀女的二十兩銀子,并沒有帶給家裡額外的好處,畢竟家中并無人做官,也不曾長過什麼見識。
山高路遠,長久的通信實在費錢,并不是單靠一個嫔妃的俸祿可以支撐的。
因此麗嫔自己都不知道,新科狀元竟然就是她的侄子。
另一邊的姜遙不僅知道,還知道了更多有意思的事情。
她現在時時都能收到大量的情報,若不是因為要幫姜漱,故意去探看有關麗嫔的資料,再順着這條線查,真的很難發現這一點。
所以,她又帶着一幅畫,造訪乾光殿。
父皇看起來老了許多,很容易就松口,告訴女兒邊軍的戰報。
一個月後,使團就會進京,來的正是甲乙丙丁戊己組成的龐大使團。
就在皇帝興緻正高的時候,大太監向他通報,翰林學士陳見采前來觐見。
皇帝更高興了,本次春闱殿試一甲狀元,一表人才,寒門出身,是最稱心如意的天子門生。
皇帝長久皺縮的臉難得露出笑意,他故意朝女兒說:“遙兒,待會你好好替朕瞧瞧,這此狀元是不是能擔大任。”
姜遙心道,又不是出題考教,就這樣看能看到什麼。
臉上仍微笑着,看向大殿門口。
陳見采穿着青色官服,不疾不徐地走入殿中,行至禦前,方對着禦座伏地行禮。
皇帝:“愛卿平身。”
陳見采便緩緩從地上站起,她做每個動作的時候都很仔細,最後才擡起頭來。
确實昂藏七尺、長相周正,合該是足跨金鞍,誇官三日的當朝狀元。
皇帝見女兒端詳座下之人的目光帶着欣賞,心中更是得意。
姜遙确實很欣賞陳見采。
一個沒有世家支撐,還要時刻裝作另一人的女子,竟然一路考到了狀元,如何讓人不驚歎。
自從廢了左相之後,皇帝從不設内閣。
翰林學士這個官,已不再擔承旨之責,如今有牌面但沒實權,她不喜歡。
但是,不急。
在皇帝面前,姜遙隻是問:“你是姓陳?”又欣喜回頭示意父皇,“我記得二皇妹的母妃也是姓陳呢。”
皇帝:“是嗎?”
麗嫔無甚學識,皇帝很快就覺得無趣,很久沒去過她那了。
陳見采不卑不亢:“姓陳的人有許多,如此是巧合了。”
姜遙:“也是,我記得麗嫔娘娘的母家是在蜀州,也太遠了些,她思念親人,常常說起兄長的名字。”
便很自然地将這個名字道出。
陳見采眼神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