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那就好……”蕭雁緻暫且放下心,親自擰了帕子給蕭雁識退熱。
大夫臨走前留下不少藥,又聽蕭雁緻的要求留了一管消炎消腫的藥膏。
大夫走到府門口還有些疑惑,起了高熱的人要什麼消腫的藥膏。
*
蕭雁識醒來時,蕭雁緻剛好出去,屋子裡原本留了兩個伺候的人,但外邊小竈上煎的藥已經好了,二人不過取個藥的工夫,屋裡的人已經披着衣裳下榻了。
小竈離得不遠,二人端着藥湯在廊下走,嗅着這又苦又澀的藥味兒,一人忍不住道:“世子昨夜可真是把人吓壞了,平日裡看着那樣健壯的一個人,陡然病倒了那麼虛弱,大公子吓得臉都白了……”
“誰說不是呢,公子守了一夜,對世子可真是好。”
“就是,兄弟二人不見任何龃龉,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不過……我聽外邊有傳言。”
“什麼?”
“我今天跟着廚房的張伯去采買的時候,一路上聽到不少的人在議論世子。”
“議論世子?”聽話的人不解,“世子才從北疆回來,又沒有與什麼人交惡,怎麼會有人青天白日的議論他?”
“唉,這不是倒黴麼……”
“什麼意思?”
“世子昨日不是去花樓了嗎?就是三條巷外的那個。那些人胡說一通,道昨夜世子和長公主府的三公子做了那檔子事,而且還被二殿下和大公子抓了個正着。”
“真的嗎?!”開口的人一臉震驚。
“自然是真的,你可不知道,昨日二殿下帶着幾十号人守在花樓,似乎是那三公子惹了他不快,隻是不知道我們世子緣何牽扯了進去。”
“而且也不知哪些個碎嘴的,把大小姐也給攀扯進去了,說平北侯府大的小的如今都要上趕着給勳貴當妻做妾了……大小姐聽了不少污糟話,瞧着剛養出來的精神頭又沒了。”
“唉,大小姐到底是女子,這種流言蜚語哪裡經受得住,加上大公子怕她擔心,一直不讓她來瞧世子的身子,這不,憂思重了,人又萎靡了許多。”
“流言殺人呐……”
“你可快住嘴吧,什麼死呀活呀的,可不能瞎說……
說話的人往四周看了看,“此事公子特意在府裡交代過,不許府裡的人出去亂說,我這會兒告訴你了,你可不能再往外邊傳,一旦被公子或者世子聽到了,你我人可免不了打一頓闆子。”
對方連連點頭。
二人端着藥湯往蕭雁識的屋子裡走,到了門口還沒來得及推門,門便從裡面打開了。
蕭雁識隻穿了一身單薄的裡衣,他還發着熱,整個人萎靡不振,可盡管如此,他站在面前,還是給兩個下人難以名狀的壓迫力,“你們方才在外面說什麼?”
“世,世子……”二人怎麼都沒想到,嚼舌根子竟然被正主抓了個正着。
“府外現在很多人都知道我與長公主府的三公子做了那檔子事?”
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雖然從一開始蕭雁識便沒寄希望于薛韶将這件事情徹底壓下去,但是也沒想到不過一日的時間已經惹得整個江陵議論紛紛。
事情發生在花樓周圍,那麼多的眼睛,隻要有心人稍微一打聽,大概就能摸索出事情的前因後果。
蕭雁識這會兒忽然卻安靜了。
萬萬沒想到連蕭雁尋也給牽扯進去了。
阿姐就要定親了。
腦子裡率先蹦出來這件事情的時候,蕭雁識茫然了一瞬。
平北侯府曆代在北疆抗擊蠻夷,蕭雁尋雖生在平北侯府,但長于北疆。女兒家本該在江陵嬌養着,受婆子教授琴棋書畫,偶爾在閨房裡和密友說些女兒家的心事。
但這些……蕭雁尋都沒有。
北疆什麼都缺,琴棋書畫這些嬌貴小姐都要涉獵的東西在北疆人看來毫無用處,禮儀更是無人在意。蕭雁尋倒是有那麼一兩個朋友,但是到底還是不夠交心。
蕭雁尋自生下來便與蕭雁識一般,鮮少得到格外的照料,好好一個侯府大小姐,有時候還得自己洗衣。
直到孟家提親,蕭雁尋被迫與意中人分開,“心甘情願”地被送進馬車,跟着蕭雁識來到江陵。
江陵的風不如北疆喧嚣,雪後的銀裝素裹比起北疆一腳下去的爛泥,簡直天塹之别。
蕭雁緻的夫人蕭雲氏和姑母何蕭氏托人找來江陵有名的嬷嬷教她禮儀。
蕭雁識幾次去看姐姐時都被堵在門外。
無怪乎那一個理由。
定親在即,蕭雁尋若學不會大家閨秀的儀态,便是污了平北侯府的名聲。
蕭雁識忽然一笑。
“污了名聲”這四個字像道枷鎖,封住了他那柔柔弱弱的姐姐,也讓他頃刻間清醒。
“我兄長在哪兒?”蕭雁識問。
“公子在前院。”
蕭雁識随便套了一身衣裳,将下人端來的藥湯一飲而盡,然後就往前院趕去。
一炷香的時間後。
蕭雁緻冷聲道,“不行!”
經過前院的下人心中一咯噔,大公子好像發火了。
蕭雁識臉色有些白,燒了一夜又一個早上,就是鐵打的身體也扛不住,他這副模樣太凄慘,蕭雁緻看得不忍心,語氣又軟了些,
“侯府與長公主府有舊怨,你還想着與他們結親?不怕爹回來打斷你的腿嗎?!”蕭雁緻氣得面色漲紅,“還有那三公子,都不知道身世如何,到底是不是驸馬的親子,你就這麼草率與人成親,不覺得荒謬嗎?!”
蕭雁識看蕭雁緻氣緊,忙倒了水給他,又乖順地跑到身側給蕭雁緻撫背,“哥,别生氣,你聽我說。”
“聽什麼聽,嘴裡盡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旁人對那姓薛的避之不及,你倒是好,還巴巴地往上湊……昨日那事情焉知不是他在背後使了什麼手段,那人……”
“哥,應當不是他。”蕭雁識不想忤逆蕭雁緻,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人家做的,便斷然沒有給人胡亂安上的道理。
他這表現看在蕭雁緻眼中,卻多了另外一層意思。
“你和那薛猶……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