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雁識草草穿了衣裳,由蕭雁緻帶回侯府。
離開前,他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看向旁邊的人,“名字?”
“薛猶。”
男人穿的衣裳不合身,腰帶索性都未系,散開的發配着那張昳麗的臉,平生出一股子落拓來。
“阿識,該走了。”蕭雁緻一直壓着怒火,若是可能,他想将這裡那個多餘的人一刀一刀剮了。
可他不能。
薛猶是長公主府的三公子。
薛猶是連二殿下薛韶都不能除之而後快的肉中刺。
走出去一段路,蕭雁識忽的腳步頓了下,“兄長……”
“二殿下最多教訓一二,不會要了他的命,再如何他也是長公主府的三公子。”蕭雁緻刻意在“長公主府”四個字前頓了頓,強調對方的人身份。
蕭雁識瞬間明白,輕輕點頭。
江陵又慢慢飄起了雪,不多時就覆滿整個街道。
當夜,蕭雁識起了高熱。
被人發現時,蕭雁識已經燒得說胡話了,嘴裡一句一句都聽不太清,唯獨能聽到一句“哥”。
侯府的人慌亂中敲響蕭雁緻的門,他遣人找來大夫,隻披了件大氅就匆匆趕到蕭雁識屋子裡。
屋子裡的地龍燒得很熱。
蕭雁識燒得全身通紅,不自覺想要解開衣襟。
蕭雁識心疼他,一手按住他,一手幫他解開衣領,但下一刻指尖微顫。
頸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青紫色的痕迹,蕭雁緻膝下有一子,哪裡不明白這個,登時氣得攥住拳頭,“薛家人倒是會害人!”
“公子慎言!”
守在另一邊的管家蕭叔忙不疊攔住蕭雁緻的話,唯恐他又說出什麼大不韪的話。
蕭雁緻深吸一口氣,“叫人都閉緊嘴,外邊問起來隻說我身體抱恙,阿識留在府裡照料我,不便見人。”
“那來報信的女子如何處置?”蕭叔問道,大公子一向仁德心善,估摸着會讓人給她點銀兩,将人遠遠送走。
蕭雁緻看着床榻上的人,開口,“殺了罷。”
“公子?”蕭叔微訝,以為自己聽錯了。
“殺了便是,我們不動手,薛韶也不可能放過她。”
“是,公子。”蕭叔下去安排,不多時大夫進來,又叫人燒好熱水,一應物事準備得妥妥帖帖。
侯府雜亂的腳步聲在蕭雁識的院子裡響了一夜。
就在諸人都以為昨夜不過黃粱一夢時,翌日午前,整個江陵都傳出風言風語來。
“哎,聽說了沒,平北侯府世子與長公主府三公子在花樓苟合,被當朝二殿下抓個正着。同行的還有侯府大公子蕭雁緻,聽說氣得一回府便病倒了!”
“何止呢,昨日二殿下與蕭世子才坐下,那人就聞着味兒來了,諸人隻當他是想奉承二殿下,孰料這人是将腌臜主意打到了蕭世子身上!”
“可不是麼,那蕭世子與二殿下交好,二殿下又與長公主府親近,這人約莫是想借着這層關系,想要以後日子好過些……”
“啧啧,一個堂堂正正的男人,打着這樣的主意,真是……”
看熱鬧的最是喜歡事情鬧大,不過一二個時辰的工夫,連昨夜入了内宮的薛韶都聽見風聲了。
他才着了服,桌上擺好了早膳,一聽此事傳得人盡皆知,便氣得摔了桌子。
賢妃正巧進門,腳邊骨碌骨碌滾過來一隻玉碗。
“韶兒生得這麼大氣,又是哪家惹了你不快?”賢妃雲髻嬛嬛,端莊雍容,由宮人扶到上座。
“還能是誰,姑母家那個憑空冒出來的孽種!”薛韶又氣又怒,腳邊宮人收拾滿地狼藉也被他無辜遷怒,一腳踹出去,直将小宮人踹得吐了血。
“殿下……”呼啦啦跪下一大片。
賢妃蹙眉,“大清早的見血,快些将這些都收拾了……”
宮人忙不疊将一應碎片收拾幹淨,小心掩上門出去。
待殿内隻剩賢妃薛韶二人後,賢妃才道,“韶兒,長公主府的事情你少些摻和,連你父皇都由着驸馬将那孽種接回府,你一個孩子能做什麼?”
“可是姑母他……”薛韶自小得長公主寵愛,出宮建府一應事宜繁雜,當年還是長公主多做操持,這情他沒忘過。
後來建府逾制,險些遭皇帝重罰,也是長公主出面,将他摘了個幹淨。
薛韶不是沒良心的人,他一直感念長公主的愛護,自然在這個時候忍不住為她出氣。
賢妃看着兒子,無奈道,“你想替長公主出氣,也要講究方式方法,偌大的江陵,有的是借刀殺人的那把刀……我的兒,你何必親自出手,到最後還髒了你的手……”
“什麼事情能瞞得了你父皇的耳,昨夜事情一出,沒多久就傳到了他的耳朵,你說你,堂堂的皇子殿下,和一個身份不明的孽種鬥氣,最後不過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若僅是别的還好了,可你連平北侯府世子也給扯了進去,倘若此事傳到北疆,那平北侯聽了歪話,将你記恨上……”
賢妃一番話讓薛韶也不免有些忐忑。
“母妃,父皇那邊……”
“放心,你父皇自然是向着你的……隻不過,那個平北侯世子早就不是當年的那個小伴讀了,此事讓他無辜受牽連,想來侯府定是不會善罷甘休。”
薛韶卻沒想這些,他想着昨夜蕭雁識羞憤欲死的神色,心中愧意更盛。
但是這些就不必告訴賢妃了。
賢妃出身世家,一貫看不上那些武将,尤其幼年時期又因為伴讀的事情,皇帝對她頗有微詞。從那個時候賢妃就不怎麼待見平北侯府的人。
隻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薛韶和蕭雁識走得這樣近。
“既然父皇知道了這事,到現在也沒有問我的罪,那麼昨夜的事情就可輕輕揭過,最多稍後喚我過去耳提面命一番。”薛韶想到這些,略略放下心。
*
蕭雁識一貫身體不錯,即便是在北疆也鮮少生病,而這一次發了徹夜的熱,竟然像是将體内的病痛都給喚醒起來了。
蕭雁緻陪了蕭雁識一夜,滿臉倦怠,“阿識何時能醒來?”
大夫又探了探脈,“世子已經有所好轉了,想來午後便能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