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道顧名思義,斷因果,斬塵緣。入這一道的人,都講究心台澄淨,不僅對人身上的五毒六妄七情八苦格外敏銳,對陣法誓約規則禁制也一并探查得清楚。
——隻有一種可能,這陣法尚未被激活。
所以那個男人說的不假,此處陣法并非與外面的連成一體,而是獨立存在的。
顧煋自己能憑借修為,生生硬沖出來,但沒有魔氣傍身的殷寂連呢?
而且,顧煋在劍閣系統修習過一段時間陣法,還會畫一些簡單的樣式,但細看這祭台上的紋路,卻根本不遵循既定的章法!
顧煋看不出來這陣法的效果到底如何。
被踩在地上的男人道:“遲了!他當時關切你遇襲,直接沖上來的那一刻,就進了陣法裡!”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畫的陣,隻要沾上一點,就能烙在你們的神魂上,逃不掉的!”
顧煋被這頓大笑吵得心煩,他語氣森然:
“既然他沾上了,你就把法陣給我破了!要麼我就直接殺了你。”
那男人卻道:“我說了,你可以一劍捅死我,但隻要我一死,這陣法就會立刻啟動——如果你能把止緣給我,我說不定會考慮考慮。”
殷寂連突然笑了,他語調散漫,輕蔑地瞥向那趴在地上的修士:
“區區一個三階的法修,就算我修為被壓,你又覺得這破陣法能奈我何?”
顧煋的眉頭緊皺,他自然不覺得憑着強橫實力殺上魔尊之位的殷寂連能栽進一個不足二尺的法陣裡,何況他又在身邊護着。但這青袍男人嚣張到了詭異的程度,要麼此人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瘋子,要麼......
他真的在這看不清名頭的法陣裡藏了後手,有拿出來要挾自己的資本。
畢竟,外面那龐大的天道陣,若是沒有十年二十年的精深功底,絕對畫不出來。
還有眼前這數以百計的修士幹屍......
這人修為雖低,但邪門得很,不能小看。
那男人充耳不聞,繼續道:“我知道你們倆情深意切,誰都放不下誰,這樣,你把頂着我的這把劍給我,我就消了這陣法,你們倆出了魔淵,我再不招惹你。”
“胡言亂語。”
顧煋直接伸手揪起青袍男人的衣領,先封了他的嘴,抄起地上散落的捆仙繩一頓亂捆,保險起見又鎖住了他的靈脈,扔垃圾一樣扔到殷寂連腳邊。
“他現在半點靈力也使不出來,盯緊了,别讓他摸到那些紅紋。外面的天道陣沒了修士做供給,我去看看能不能直接把它沖破。”
“破了我們就能走出魔淵,離這鬼地方越遠,法陣的效果越差,倒時候我們帶着這人直接走到疏琉海,把他扔到裡面喂魚。”
疏琉海是魔界另一端盡頭,地理位置就和仙界的拂靈山一樣,鳥不拉屎,寸草不生,隻有空茫茫的一片海,據說從來沒有人能越過去,到達彼岸。
殷寂連卻抱手盯着顧煋,道:
“誰都放不下誰?”
顧煋被這崽子别有意味的視線看得有些發毛。
他編出來的劉惑的身份能蒙住殷寂連,但并不一定就能躲過從始到終糾纏自己的幕後黑手。然而那青袍男人從始到終,說的話都模棱兩可,雖沒揭出來自己就是顧煋,但都話裡有話。
就像故意配着自己演戲哄殷寂連一樣。
他剛才直接封了那人的嘴,除了聽着吵,也是心虛,怕不知道哪一句讓殷寂連起疑。
顧煋移開視線,可就算如此,身上還是覺得不自在,他搪塞道:
“我們之間有了約,我幫你出魔淵,你幫我找東西,當然是誰也放不下誰。”
話剛說完,顧煋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這強行解釋,聽起來更可疑了。
他幹脆轉身朝坑邊緣走去,但就算如此,背上仍被注視得灼熱。
他不知道殷寂連怎麼就抓住這句話不放。
他腳下一用力,就朝地面躍去,然而一聲歎息幽幽地傳到耳邊。
“......我确實是放不下你。”
顧煋已經踏上了堅實的地面,血色的紋樣正四面八方擁在他的腳底。
他身形一滞,卻并沒有回頭。
隻是他剛走了沒幾步,地面突然開始震顫了起來!
怎麼回事,魔淵裡也有地龍翻身?
不,不是地面在震!
顧煋猛然把手中的止緣向下一插!
是這些血紋在扭曲、掙紮和蠕動!
顧煋從來沒聽過,也沒見過如此詭異的一幕,畫在地上的陣法像活過來一般,随着血紋的扭動,原本的豔紅色正一片片剝離、褪去......
轉瞬間,全新的黑色陣法從紅紋下拱起。
當止緣釘住的最後一抹紅色消失,顧煋聽到喀拉一聲,混亂的禁制回歸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