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忖思要不要折腰拾起。
從一開始就挂在他腰間的玉牌,無聲地發出瑩潤的綠光。
是季長風在千裡之外傳來的簡訊。
顧煋草草看過内容,旋即不再猶豫,轉身向魔淵的最中心,法陣陣心走去。
灌注出的靈力和神識不能收回,而止緣本身的強度,也不足以支撐他度過接下來的劫難。
遠離風暴的中心,或許還能有存留下來的一線生機。
與此同時,一隊身形遮掩的人,艱難地在被摧折得七零八落的密林裡前行。
禁制已被沖開一半,魔尊護法季長歌終于不再觀望,一聲令下潛入魔淵。
這群魔修裡有近些年方成名的年少英傑,也有精明老滑,謹小慎微,已多年不出山的白須老者。
他們都是魔界裡修為最頂尖的那撮人。
還都有一個共同的身份——遊離在四大城之外的散修。
能讓這群各個心高氣傲的人聚在一起,且維持表面和平,是殷寂連幾日前私下放出的消息——
魔淵即将大亂,他可以提供一個讓魔修渾水摸魚潛入人界的機會。
季長歌在前面開路。
她一身黑袍,被狂風吹得格外寬闊飄揚。
越往魔淵深處走,靈力愈加暴亂,前行的壓力也越大。
其中修為相對較弱的書生,已經氣息不穩,面容發灰,清秀的臉頰上被割了兩道血淋淋的口子。
而季長歌卻依舊腳步穩健,甚至有一股閑庭漫步的氣勢。
這還是在她架起靈力屏障,在前頭擋下大部分風刃,消耗劇烈的情況下。
“想不到殷寂連手下竟然能有實力如此強橫之人。”
書生暗中向老者傳音,一半是感慨一半是忌憚。
“倒不一定......或許她就是這小魔尊背後真正的主使。”
兩人無聲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越來愈深的猜疑。
不隻是他們倆,衆人間一開始對彼此的戒備和敵意,不約而同地轉向了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魔尊護法身上。
此等實力,放在魔界,也絕對是數一數二的高手。
書生早就收了折扇攥在手心,此刻正眉頭緊蹙,極力思索些什麼。
他莫名覺得臉上的割傷有些熟悉。
這股凜冽冰冷又殺氣深重的氣息,他好像在什麼地方見識過。
而一聲老朽粗啞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炸起:
“都停下來!”
衆人皆是一激靈,連季長歌也停住腳步緩緩回望。
風聲呼嘯。
不久前和他暗中傳話的老者,此刻一雙渾濁的眼中盡是不可思議,連周圍的褶子都扭成了又驚又疑的形狀。
“跟之前說的根本不一樣!........這,這這種規模的靈力波動,他怎麼可能做得到?!”
——盡管衆人都收到了消息,卻都不動聲色。
他們這群散修,背後沒有勢力撐腰,能走到如今這一步,爾虞我詐、腥風血雨自然經曆了不少,怎麼可能會被殷寂連輕飄飄的一句話引誘。
殷寂連知道想聚起這樣一幫人,就要拿出像樣的誠意。
于是他說,讓魔淵大亂的那個人會是他自己。
他已經在魔淵遊蕩試探數月之多,心中有一個計劃。
他會在一個禁制最虛弱的時刻締下天道誓,暫時撬開封印。
此刻魔修身上的限制大大減少,可趁機前往人界。
人界——代表的不僅是更加遼闊的地域,更豐富的修道資源和道法傳承,更是一種自由。
是魔修逃離千年禁锢的可能,也是散修跳出的固有勢力格局的希望。
殷寂連撬動了他們的心。
相應的代價是,需要這群散修聯手助他從天道誓的剝削下盡快恢複,且在人界保證他的安危,暫時為他所用。
當被問為什麼要冒着極大風險去往人界時,殷寂連簡短傳訊道:
“我和各位一樣,也有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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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被騙了!!”
老者臉色鐵青,他方才直接催動法器脫身,卻發現突不破季長歌罩在衆人上的靈力光罩。
名為保護,實則囚籠。
他知道季長歌絕非他一人就能對付,于是怒喝道:
“你和姓殷的我們騙來這到底居心何在?快放開你的束縛!否則......”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隻手就從他的胸前鑽了出來。
霎時,血花飛濺,老者的眼中充滿不可置信。
他剛顫抖嘴唇想開口,卻頹唐傾倒,整個人迅速地幹枯起來,像一塊被蛀空生命力的朽木。
在他身後伸出毒手的人,正是渾身上下全是血迹的殷寂連。
此刻正如鬼魅一般,露出詭異的微笑。
“麻煩你了。”
季長歌早有預備,幾乎在殷寂連下手的同時,餘下衆人就被她迅速縛住。
“你......!你騙了我們!!”
“陷阱,是陷阱!什麼等候時機,都是來懵人的!”
“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
書生突然高喊道,一雙眼睛血紅,死盯着正汲取老者靈力填補自己的殷寂連。
“是他!!也隻能有他!!那個屠城的瘋子現在要徹底破掉禁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