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不大。
但其實這隻是委婉的說法。陳律師對這個案子是不抱任何希望的,畢竟缺少關鍵證據。她這麼說隻是為了稍微寬慰一下徐青穹的心。
但即使這樣,徐青穹仍然思緒空白,被這幾個字擊中,心髒皺縮。
她不死心地追問:“沒有别的辦法嗎?”
陳律師沉默了一下,搖搖頭。
她話說得很清楚,沒有證據什麼都不行,法律面前是要講證據的,空口無憑可不行。
但是她一年能接待很多個這樣的案件,所以還是習慣性地開口安慰幾句,“當然也可以在找找有沒有其他證據,别放棄希望,說不定呢。”
……
腳步虛浮地從律所走出來,徐青穹第一反應是,從律所出來的第一想法是,去找醫生看病曆。
她當然不會放棄,哪怕隻有一點點希望。
醫生受雇于徐家很多年了,對徐青穹也挺熟悉的。甚至那天保姆打急救電話,也是她做的搶救手術。就是對她們突然上門有點意外,畢竟人都已經去世幾個月了。
她從辦公桌前站起來,口吻有些疑惑地問道:“青穹,怎麼了?”
徐青穹握着拳頭,語氣幹澀,“我想看看奶奶的病曆。”
但是病人家屬當然有權查看病曆,她沒多問什麼,點點頭,“可以。”立刻叫助理幫忙調出之前的病曆和檢查結果。
很快,厚厚一沓文件擺在徐青穹面前。
徐青穹坐在桌前一張張翻看。
她不是專業的醫生,對于很多數值和專業術語都看得懵懵懂懂。但是固執地挨個認真往下看,不放過任何一處細節。
林空鹿坐在旁邊,知道她不會死心,就這樣陪着她。
上面大部分顯示都是很常見的老年病,高血壓、高血脂、胃出血……
徐青穹知道奶奶最近幾年的身體一直不好,經常吃藥,人也變得沒什麼精神。
但是她總是安慰自己應該還有時間,至少奶奶能夠等着她畢業之後,看她接手嘉薇美術館之後,才會離開。奶奶還能陪她很長一段時間。
髒器衰敗,皮膚松弛,疾病纏身,她以為這是變老的必經之路。
但是等真正翻看病曆的時候,又仿佛是一種緩慢的淩遲處刑。
奶奶每天要吃很多藥,很多藥都有副作用,食欲不振,嘔吐,腎髒負擔加重,胃痛,胃出血……
人在疾病中飛快消瘦,身體變得破敗的同時,精神也被消磨。如同一株幹枯幹癟的植物,被抽掉養分,在痛苦中逐漸枯萎衰敗。
很快,活着也變成了一種痛苦。
安享晚年對于大多數人來說是一種奢望,沒有疾病,在睡夢中安然離世又是另一種難得的奢望。
所以她越看越無法想象,奶奶最近幾年時間裡,到底怎麼吃着大把的藥,但是每次和她視頻通話的時候,都笑着跟她說沒事,沒關系的,今天感覺身體還不錯……
她也更加無法想象,葉堅國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對奶奶做了什麼事。
也無法想象,如果不是今天的意外發現,那麼是不是就錯過了這個細節,永遠也不知道奶奶是怎樣去世的了?
她飛快眨了眨眼,将睫毛上的淚珠眨掉。
視線飛快掃過紙張,她目光突然定格在其中一張報告上。
這一小沓文件是最近一年的體檢報告,上面顯示身體上大大小小的病症依然存在,但是身體狀态很平穩,各項數據指标都沒有惡化,甚至有了一些好轉。
“這裡!”徐青穹像是看到了希望,語速飛快,有點激動,“上面顯示腦梗最近一年都沒有複發症狀。”
醫生口吻很無奈,“但是這也不能證明什麼,因為腦梗是很常見的老年病,沒法根治,突發性又強。上一秒可能還在和人說話,下一秒就病發了。”
“而且速效救心丸也隻是起緩解作用,争取搶救的時間罷了。”
“青穹,你奶奶病了這麼久,這些你不可能不懂呀。”
她懂,就是因為她懂,所以才不想放棄。徐青穹很不放棄地指着上面的一項項指标,十分執拗道:“但是明明已經好轉了,最近一年都沒有出現過症狀,如果不是有人做了什麼,怎麼會突然病發?”
她越說越激動,“而且那天隻有葉堅國去見奶奶了,如果不是他做了什麼,奶奶怎麼可能出事……”
醫生很嚴肅地叫她一聲,“青穹。”
“不可以這麼說,我知道你現在傷心,甚至懷疑……”
徐青穹動作頓住,臉上的表情倏地收斂,目光直直地看着她,嘴唇隐忍緊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