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語氣頓了頓,“但是揣測和事實是兩回事兒,在沒有确切的證據之前,不能給人胡亂定罪。況且就這幾張檢查結果,什麼都不能說明。我作為醫生,很明确地告訴你,這不能叫證據。”
“你要講道理。”
她倔強地直視醫生,眼眶發紅,卻還是沒有忍住眼淚,兩顆淚珠直直滾落,情緒被壓抑太久,此刻如同猛然洩開的水閘,終于潰散,她含着哭腔,情緒崩潰,“但那是我奶奶!”
她唯一的親人。如果是因為她的疏忽,
氣氛猛然低落下來,變得僵持起來。
林空鹿在一旁看得揪心,下意識摟住她的肩膀。
醫生也是秉持着自己的原則,胡亂給人定罪是她不想看到的,但她同樣也不是沒人情味的冷血動物,“青穹,我做了這麼久的醫生,又和徐老師相處了這麼久,徐老師是怎麼樣的人我再清楚不過,她對我的照顧我也很感激……但是事實就是事實,沒有證據的事情不能亂說。”
她看着徐青穹的神情,頓了頓,還是于心不忍道:“青穹,你奶奶已經去世了,這是事實”,她歎了口氣,眼神帶着歉意,眼神溫和地看着徐青穹,“别太難過了。”
徐青穹别過頭用力用手背擦掉眼淚,情緒恢複平靜,鞠躬,“打擾您了。”
醫生又道:“青穹,如果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隻要在我能力範圍内。”
徐青穹的腳步頓了一下,繼續向外走去。
……
徐青穹眼眶發紅,額頭靠在冰涼的車窗玻璃上,指甲狠狠扣進手心裡。
心裡恨不得立刻将葉堅國碎屍萬段。
但她更怪自己,為什麼沒有細心一點,明明這麼多疑點,為什麼就這樣理所當然地忽視了?
葉堅國那麼急不可耐地辦葬禮,甚至不讓她見奶奶最後一面。如果她早點發現……如果能早點注意到,就能看到視頻監控……
車輛突然停下,徐青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沒有反應。
林空鹿解開安全帶,叫她,“青穹。”
徐青穹腦袋轉過來一個小小的弧度,眼神茫然失焦地看着她。
林空鹿心裡很擔心她,她的狀态太差了。
她不想看到徐青穹這個樣子,心裡卻也清楚,目前似乎沒有更好的辦法。在死亡面前,每個人都是無能為力的。
但現在更令人覺得無力的是,種種迹象都指向葉堅國做了壞事,但是卻沒有證據,無法還原真相。
她在心裡歎了口氣,摸摸她的腦袋,指尖擦過她的眼角,“青穹……”
她按着她的肩膀,語氣認真道:“不管怎麼樣,都要調查清楚,如果的确是葉堅國做的,那他應該受到懲罰。如果這隻是一場意外……總之現在還都處在不确定的狀态。”
“但唯一确定的是——”
她語氣慢下來,“青穹,這件事從來都不是你的錯,别用這件事懲罰自己……”
徐青穹突然轉過來,定定看她幾秒,用力摟住她的脖子埋首于她的脖頸處。
感受到溫熱的液體一滴滴落在脖頸的皮膚上,林空鹿有些無措,兩隻手臂輕輕環抱住她,低頭小心翼翼地親吻她的發頂,心髒仿佛也随着她的眼淚被攪碎了。
天色已晚,暮色薄暗。
她連嗚咽都悶在喉嚨裡,泣音微弱,像一隻脆弱的小獸。
徐青穹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現出脆弱,眼淚變成了武器,軟弱變成了尖刀,精準無疑地紮進她的心髒。
林空鹿感覺到自己對情緒的控制也在搖搖欲墜,她将鼻尖抵在她的發頂,扣着她的後腦勺,輕聲安慰似的叫她的名字,既是安慰她,也是在安慰自己,“青穹、青穹……”
換來是徐青穹更加用力摟緊的手臂,将腦袋埋得更深更緊。
多日來,她一直在忍着,逼自己忍着。
知道奶奶去世的時候,她沒時間哭,一堆事情等着她去處理。回國後,她更沒機會去哭,因為沒有人能站在她背後支持她,不會有人安慰她,不被愛的人,連哭都變得奢侈。
人都有一個壓力阈值,超過了這個阈值,就會變得不可控,此刻沖破了閥門。一向不喜歡哭的人,真的哭起來一定是積累了太久的委屈心事,忍不住刹不住。
林空鹿知道她現在宛如溺水的人,口鼻淹水,氧氣缺失,救急般第一時間抓住身邊的浮木。
身邊不管是誰,她都會伸手抓住。
但是林空鹿卻依然很高興,慶幸自己在她身邊陪着她,沒有讓她一個人。
她手掌在她背部安慰般地輕輕撫弄,眼神愛憐,輕聲細語道:“青穹,沒關系,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