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她從回憶中脫離,沈聽肆抽出自己的手臂後退了一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他輕嗤了聲:“你這身體素質,鲸魚一個尾鳍就能把你拍死。”
江知渺仰起頭,不甘示弱反駁:“說得好像你能挨住它一個尾鳍似的,再壯的人挨它一巴掌都得死啊,我也不例外很奇怪嗎?”
今天之内,兩人所有的語言交鋒,都是江知渺占據上風,每句話都怼的沈聽肆啞口無言。
周圍的救援隊成員紛紛笑了出聲,平時跟沈聽肆關系好的開始打趣他:“沈聽肆,你也有被人怼的說不出話的時候啊,江妹妹,幹得漂亮!”
男人們吵鬧聲一片,江知渺要将血液送檢,叮囑沈聽肆看着瓜頭鲸的狀況,以免發生意外。
從她離開到回來不到十分鐘,暫養池裡已經沒有沈聽肆的身影了。
“你們沈隊走了嗎?”
“是的,東灘海灣有情況,他出現場去了。”
楊疏培和善的笑了一下,向她介紹自己:“我叫楊疏培,是救援隊的副隊,有什麼需要幫助的,盡管吱聲。”
瓜頭鲸在岸上擱淺的時間長,沒有進食導緻身體有些脫水,高燒引起了炎症,江知渺為其處理了傷口,并進行了靜脈補水以及注射抗生素。
過了一會,江知渺對楊疏培說:“它無法自主進食,麻煩你多叫幾個潛水員按住它,我給它注射着葡萄糖。”
江知渺熟練找到背鳍上的血管,将針管紮入其中,随後連接好裝有生理鹽水和葡萄糖的藥瓶。
她認真叮囑:“這瓶藥大概要三個小時才能輸完,麻煩大家堅持一下不要讓它亂動。”
以防止它出現意外,江知渺一直陪護在它身旁,為其注射水分、監測體溫、心率、呼吸間隔時間等指标。
下午五點,沈聽肆回到了救助中心,他換了套便裝,一身連帽黑沖鋒衣,身材瘦而不柴,身上線條流暢的恰到好處。
救援隊成員還有兩班倒,但江知渺一個人熬了12個小時,雙眼布滿了血絲,整個人累到不行。
沈聽肆下到暫養池内,摸了摸瓜頭鲸的嘴喙,臉上難得展現出溫柔的神色:“它現在情況怎麼樣?”
對她那麼兇,對一頭鲸竟然這麼溫柔。江知渺不爽回話:“燒退了,狀态好轉了,剛剛還跟訓導員玩了會。”
有沈聽肆陪在瓜頭鲸身邊,江知渺放心了許多,竟坐在椅子上靠着牆迷迷糊糊睡着了。
沒過多久,有人劇烈搖晃她的肩膀。
“江醫生,快醒醒,瓜頭鲸出事了。”
江知渺睜眼時,整個暫養池内兵荒馬亂,救援隊成員合力托着那頭瓜頭鲸,它已經無法維持自身平衡了,需要外力輔佐,不然可能會溺死。
為了查明原因,江知渺結合各項儀器設備及指标一一排查,這段期間内,沈聽肆眉頭打結,臉部肌肉緊繃。
剛拿到各項檢查數據,沈聽肆立刻起身從暫養池内出來,站在江知渺身旁,嗓音低沉問她:“它怎麼樣?”
“很糟糕,它的多髒器聯合受損,X光片顯示它體内有大量不明物體堵住了腸道,導緻它無法進食,而且它呼出的氣體伴有嚴重的惡臭,體内肯定已經嚴重感染了。 ”
江知渺認真看着X光片,沒有察覺到沈聽肆的靠近,甫的一轉身,鼻尖碰到了一個溫熱的胸膛。
也不必靠這麼近吧。
她和沈聽肆之間嚴絲合縫,男性荷爾蒙侵襲她的鼻腔,江知渺慌亂中擡頭。
好一個出水美男圖。
他濕發處有水珠順着下颌線一路延伸至領口處,緊身潛水服将他的身材一覽無餘,緊實的肌肉叫嚣着這個男人的野性難馴。
江知渺不自覺吞咽,不着痕迹拉開兩人身位。
“堵住它腸道的不明物體是什麼?”,男人嗓音急切。
“我猜測,是海底垃圾。”
現場所有救援人員精神緊繃,心内都在祈禱這條鲸魚能活下來。
突然間,瓜頭鲸開始劇烈掙紮,它口中竟然吐出了五隻塑料袋,兩雙筷子,一雙塑料拖鞋,還有廢棄漁網……
沈聽肆參與過太多次的救助,他心裡明白,幾乎不可能救活了。
鲸魚發出陣陣慘痛的叫聲,它太痛苦了,即使潛水員們用力護住它,也阻止不了它掙脫針管,決絕地朝網箱底部紮了下去。
沈聽肆深吸一口氣,跟着它猛紮下去,借着岸上透來的光,把它托出水面,但它已經沒了呼吸。
奇迹沒有發生,鲸豚救助史上,從沒有鲸魚吞下大量垃圾還救助成功的先例,這一直是鲸豚救助的棘手難題。
暫養池内氣氛沉重,每個救援人員臉上的神色都極度難過,這隻迷路的瓜頭鲸再也回不到大海了,他們親眼目睹了一場鲸魚的自殺。
江知渺與沈聽肆重逢後合作的第一場救助行動,以失敗告終。
她語氣沉重開口:“2024年7月24日晚上19點20分,雌性瓜頭鲸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