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隊,市上派來支援的獸醫來了。”
男人聞言轉過身朝江知渺走來,他臉部輪廓分明利落,高挺的鼻梁尖上有顆棕色的痣,矜貴與清冷渾然天成。
是沈聽肆。
比起他的臉,江知渺更熟悉他的背影。
這麼多年過去了,茫茫人海中僅憑背影她都能認出他。
江知渺突然喘不上氣,心髒像是被緊緊的攥住,有細細麻麻的刺痛感。
該怎麼說久别重逢的開場白呢?她在心裡想了很多句話,想起那句俗套但常用的“好久不見啊,老同學”,沒等她先開口。
“江醫生,你在江北市救助中心工作了多久?”
沈聽肆在她胸口的工作牌上掃過,眼神疏離,語氣冷淡。
他不記得她了。
江知渺嘴角的笑一僵。
失落的情緒海嘯般吞沒了她,她就像是飛的很高很高的風筝,滿載了期待,卻被割斷了線,直直往下墜落。
即便高中三年,她費盡心機制造了無數偶遇巧合,沈聽肆也從未記住過她。
對他而言,她不過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罷了。
沈聽肆将江知渺的反應盡收眼底,在他開口後眼前的人似乎很失落,至少不同于剛見他時,那時江知渺的眼裡是溢出的歡喜。
江知渺喉間酸澀:“還有一個月,就滿一年。”
去年研究生畢業後,她通過人才引進政策進入到江北市救助中心。
沈聽肆認真打量了一番,面前女人皮膚白皙,鼻梁細長,鼻尖微微上翹,小巧的鵝蛋臉上一雙桃花眼亮晶晶濕漉漉的,臉頰兩側的梨渦若隐若現,就像一隻小鹿。
她約莫一米七二,身材高挑,但實在瘦弱。看起來像模特,像演員,就是不像能給龐大鲸魚治療的獸醫。
尤其是聽到她工作經驗隻有一年,沈聽肆眉頭微蹙,朝着身邊的隊員吩咐道:“你給李剛醫生打電話,讓他過來一趟。”
副隊楊疏培一愣:“可是李剛是西救助站的,他們隊長平時就跟你不對付,能讓他來嗎?”
他們的對話有點瞧不起江知渺的專業能力,像是巴掌打在了她的臉上,火辣辣的疼。
她指尖用力捏緊急救箱,眼神堅定迎上了沈聽肆的目光:“我畢業于滕南醫科大學獸醫系,雖然工作隻有一年,但研究生三年期間跟着導師一直在參與鲸豚擱淺救助。”
滕南醫學院是國内醫學院的TOP1,含金量十足。
沈聽肆眉頭舒展了些許,但還是語氣不善:“學曆高隻能說明你應試能力好,僅此而已,鲸魚的救治更依賴醫生的經驗和能力。”
江知渺看着面前這張熟悉的臉,卻找不到一點之前的影子。
高中時的沈聽肆算是溫柔白月光,但現在的他說話尖酸刻薄,跟八年前簡直像換了一個人。
江知渺不想再繼續跟他僵持:“你确定你還要跟我在這耗費時間嗎?那隻瓜頭鲸可沒時間再等了”。
沈聽肆回頭看了眼瓜頭鲸的現狀,沉默了片刻,沒再回江知渺的話,而是挪開了擋在江知渺面前的身軀,默認允許她參與救援。
沒有了視線遮擋,她看清了現場情況,簡直可以用觸目驚心這四個字來形容。
一條身體長約兩米五左右的瓜頭鲸擱淺在海灘上,它的嘴巴被漁網纏住,身上多處被漁網割傷,閉着眼睛看起來很虛弱。
瓜頭鲸附近的沙子被血染成了紅色,江知渺戴上手套,用藥水先對傷口消了毒,随後給它量了體溫。
情況有些糟糕,江知渺皺眉:“這隻雌性瓜頭鲸腹部和尾部有三處4-6厘米的外傷,伴有高燒,且無法自主遊動,需要立刻送往暫養池進行治療。”
現場救援隊員和志願者們對鲸魚體表進行保濕,随後将重達3000公斤的鲸魚拖放至濕棉墊上,再由鏟車吊起放到救助水車中,送往東救助站。
所有救援人員跟随救助水車前往救助站,等待下一步治療。
到達救助站後,為符合鲸豚生存習性,瓜頭鲸被放置在暫養池内。
後續治療幾乎都要在暫養池内進行,暫養池内水升六米,江知渺和沈聽肆都換上了潛水服,下水對瓜頭鲸進行治療。
無論抽血還是挂針,基本都是從尾鳍進行的,要想知道瓜頭鲸身體内部的情況如何,首先要對其采血送檢。
為防止抽血過程瓜頭鲸掙紮,七八個潛水員将瓜頭鲸圍一圈按住,沈聽肆在江知渺身旁,他的手按在尾鳍将要抽血的位置。
潛水員們見江知渺采血完畢,放松了些許。尾鳍本就受傷再加針的刺痛,瓜頭鲸開始掙紮,胡亂擺動尾鳍。
“小心”
擺動的尾鳍差點擊打在江知渺的頭上,一條重達3000公斤的鲸尾鳍足以使人嚴重腦震蕩。
江知渺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沈聽肆拉進了懷裡護着,抵在她腰間的男性寬大手掌處傳來的溫熱觸感就像是憑空生出的藤蔓,順着腰間纏至心髒,纏的她心跳忍不住加速。
恍惚間突然想起,高一她擦窗戶掉下來時,也是這麼倒在沈聽肆懷中的。
可隻有她記得,沈聽肆早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