杪夏閉了閉眼,憂心道:“可主子頭發還沒擦幹呢,就這樣過去了,我擔心主子路上吹了涼風受寒。”
一直在觀察熙和殿動靜的小太監将這一幕告知重錦,重錦眯了眯眼,走進屋内,悄然靠近顧靜姝,附耳低語:“姜寶林方才帶着宮人去永安宮了。”
顧靜姝訝然:“她去永安宮做什麼?”
重錦猜測:“莫不是擔心陛下去永安宮,便提前去那守着。”
顧靜姝搖頭失笑:“你怎會如此想?讓康樂先去打聽一下可還有旁人去了永安宮。”
“主子也打算去?”
“先等一等也不遲。”
重錦領命退下,将她的話轉交給方才的小太監康樂,康樂拱了拱手,身影立即隐沒在黑暗之中。
重錦側眸瞧了一瞬已經安靜下來的熙和殿,轉身回到屋子。
*
永安宮
祺充儀罩着一身淡藍色的上衫倚靠在床榻上,臉色蒼白,唇色淺淡。聽到腳步聲,她下意識地擡頭看去,卻是貼身宮女端着一碗湯藥走來,柔聲勸道:“娘娘,奴婢已經派人去請陛下了,您先把這碗藥喝了吧。”
祺充儀皺着眉,捂着鼻子喝斥:“拿下去!”
發上的玉簪因着她的動作微微往外一滑,并未束緊的頭發也有了松散的迹象,然而無人察覺。
祺充儀懶懶地閉上眼,催促道:“都過了這麼久了,陛下還沒來,雲栀,你再去外面看看。”
雲栀知曉她的脾氣,無奈地應下告退,順便将手中的湯藥帶了出去。
“放回小廚房溫着,等陛下來了娘娘再喝。”雲栀将碗遞給門外的小宮女,斂了斂衣袖,往外走去。
還不等她走下台階,守門的小太監竟腳步匆匆走向她,“雲栀姑娘,姜寶林來了。”
雲栀一臉詫異:“姜寶林?”
她壓着情緒走出永安宮,一位烏發雪膚、姿态娉婷的女子映入眼簾。
永安宮門前有人提着宮燈,但光線并不明亮,女子一襲胭脂色齊腰襦裙,靜靜地站在宮燈旁,神色分明寡淡,目光卻灼灼。
這一幕不僅落在雲栀眼裡,也落在不遠處高坐在銮駕上的男子眼中。
雲栀怔愣了須臾,方福身問安:“奴婢參見姜寶林,不知姜寶林過來是——”
姜令音莞爾:“聽聞充儀娘娘玉體抱恙,我便想着來探望一下。”
這話說的真有意思。
雲栀心裡一緊,面上帶笑:“有勞姜寶林了,您放心,太醫已經來看過了,我家娘娘現下正在歇息,不便見您,您先請回吧,等娘娘玉體安康,定會請您來永安宮喝茶。”
姜令音仿佛沒有聽出她的言外之意,一動也不動,口中道:“既然充儀娘娘已經歇息,那我改日再來。”
雲栀松了口氣,笑着應下:“是,寶林放心,奴婢會轉告娘娘的。”
她說罷,等了一等,仍不見眼前之人離開。
她福一福身,“恭送姜寶林。”
姜令音還是不動。
雲栀微惱,眼睫一擡,正要開口詢問,餘光中一抹熟悉的影子卻讓她驟然失聲,立即跪了下來。
姜令音似有所感,轉身看去。
不知何時,她的身後站了浩浩蕩蕩的一群人,為首的高挑男子一身寶藍色華服,視線與她交彙。他唇邊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似乎在笑。姜令音掠過他狹長的鳳眸,輕輕垂下眼睑,她擡手交覆,屈膝俯身,不卑不亢地道:“妾身熙和殿寶林姜氏恭請陛下聖安。”
已入秋,夜間的風裹挾着些許的寒意。姜令音一身單薄的襦裙,半幹半濕的長發稍稍用發帶綁起來,正随風輕揚。
扶喻垂眸,視線從她身上淺淺一劃,不鹹不淡地出聲:“姜寶林怎麼在這?”
姜令音并不顯得局促,輕聲回話:“妾身聽說充儀娘娘玉體不适,想前來探望。”
扶喻似笑非笑:“這麼晚了還要來看望祺充儀,姜寶林不愧是綏安侯府出來的,與誠妃一脈相承的賢惠。”
聽出他的話裡有話,姜令音緩緩擡眼,眸子裡仿若有一顆星子在輕顫。
她倏然展顔,粲然一笑:“陛下謬贊。陛下今晚點了妾身侍寝,妾身與陛下沒在鐘粹宮相見,卻在永安宮相遇,難道不算是一種心有靈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