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昭嫁到侯府,還未曾參與過宴會,這算是頭一回,不免有人生了獵奇心。
隻是阮昭一直戴着惟帽,因着她身份緣故,這些人好奇卻也不敢讓她摘了惟帽。
“都說這祁陽侯世子夫人模樣醜陋,先前我還不信,這在内室也不摘惟帽,看來是真的啊。”
“可不是真的,醜人冊上都畫出來,你沒看過?”接話之人壓低着聲音:“醜又何妨,誰讓人家命好能嫁進侯府,瞧瞧那一箱箱貴重的禮。”
“聽說祁陽侯世子克妻的命格已經破了,你說侯府會不會休妻?”
“休妻?娶她過門可是太後發了話的,侯府便是想休妻也不能啊。”
因着前來的賓客太多,吵的阮昭頭疼,彭惠绾看出她不舒服,便帶着她出來走走。
誰知卻聽到人背後議論。
彭惠绾蹙眉,厲聲呵斥道:“何人亂嚼舌根,侯府的事也敢非議。翠玉,将人打發了,我顧府可請不得這等作亂的長舌婦。”
翠玉麻利的将那兩背後議論的婦人趕走。
阮昭笑道:“惠绾姐姐好生霸氣。”
“你到還取笑我了。”彭惠绾嗔了她一眼:“當初與男子比騎射,那會兒可比我霸氣多了。”
阮昭挽着彭惠绾手臂:“好姐姐,那都是陳年囧事了,可不興再提。”
聽着阮昭的嬌笑,彭惠绾松了一口氣,自打見着人,因有惟帽遮擋,又三年不見,她總感覺面前人熟悉中透着陌生,好似她們回不到從前了一般。
在後花園亭子坐下,屏退下人,隻留下兩個孩子。
彭惠绾大兒子兩歲,張口喊阮昭姨姨,小嘴甜的很。
阮昭忍不住将人抱在懷裡,她給孩子備了長命鎖,正要戴,卻發現他脖子上挂了一枚小印章。
阮昭笑道:“呦,小才子的印章都刻好了,你爹娘可真夠心急的。”
隻有讀書人才随身帶印章,才兩歲的孩子就給人準備了印章,委實讓阮昭沒想到。
“哪啊,那是周景灏送……”彭惠绾突然住了話口,讪讪一笑轉移話題:“祁陽侯世子待你可還好?”
彭惠绾是聽過祁陽侯世子名聲的,得知杳陵阮氏女嫁了祁陽侯世子,她便着人去打聽,沒想到竟真是阮昭。
她不知為何祁陽侯世子會娶阮昭,晉安與杳陵相隔萬裡,怎偏生這事落到了阮昭身上。
“挺好的,姐姐不必擔心我,世子沒外面傳的那麼不堪。”阮昭答的輕描淡寫,手指捏着印章又道:“他還是沒改掉送人印章的毛病啊。”
這樣的印章,她曾經也有一塊兒,隻是早就還回去了。
因着阮昭戴了惟帽,彭惠绾看不見她神情,也不知她是否故意這般說的随意。
阮昭放下那枚印章,有些記憶太久不去想,本以為都忘了,卻不想一個契機好似閘門一般,将那些封存的記憶都放了出來。
阮昭十三歲時,看出舅舅和舅母有意将她與二表哥湊一對。
阮昭曾見過近親生下的孩子慘狀,她不想與舅舅舅母處成仇人,對此是百般抵觸,隻是卻不好明說。
選中周景灏無他,模樣好、才情好、學問好、家室好,這些優點全都集于一人之身,這在書院并不多見,唯他一人。
經過近一年努力,她贈他荷包,他送她親手雕刻的印章,情愫漸起。
阮家老太爺的離世,将這一切扼殺。
阮昭被阮家人帶走時,将他親手雕刻的印章還了回去,斷了這份緣。
因她知曉,他們此生無緣了,周景灏那會兒已十八歲,三年孝期,待阮昭出了孝期他都二十一了。
她深知他等不了她。
沒有期盼才不會有失望。
“前邊席宴該擺好了,走罷,随我入座去。”彭惠绾拍了拍阮昭的手,如今阮昭已經嫁了人,有些事過了便是過了。
阮昭神色平靜,跟着起身:“好。”
百日宴來的客人中,阮昭身份不說最高,卻是最顯赫的,皆因她背後的祁陽侯府。
身為侯府世子夫人、皇帝的表弟媳,她直接被迎到了主桌落座。
席宴過半,外院那邊突然鬧哄哄的。
“無事,大家吃着,我去瞧瞧。”彭惠绾帶着奴仆往外院那邊去。
阮昭看了眼芙莺,芙莺颔首跟了上去。
今日是清水縣縣令兒子百日宴,刻意挑這樣的日子來鬧事,阮昭有些不放心。
約摸過了半刻鐘,彭惠绾帶着奴仆回來,招呼衆人繼續吃喝。
阮昭看了眼芙莺,不動聲色繼續動筷,直至席宴散席。
許是因着前院那一鬧,用了席宴,前來的賓客相繼告辭,彭惠绾忙着送賓客。
廳堂中。
四下無旁人後,阮昭這才開口:“說說,怎麼回事。”
芙莺咽下口中點心,道:“一群自稱是劉老爺府上的人,嚷嚷着他們府上丢東西了,挨家挨戶的搜盜賊。姑娘是不知,那群人态度可嚣張了,顧公子縣令身份都鎮不住,還想硬闖。”
“哦,那這事怎麼解決的?”沒進來,那定是處理了。
芙莺笑了笑:“是趙侍衛搬出侯府來,幾句話便吓退了那群人。”
??侍衛裡,阮昭就知曉這次的侍衛領頭人,名趙珂。
彭惠绾送了賓客回來,拉着阮昭的手:“還好今日你在。”
“瞧姐姐說的,便是我不在你們也能處理好。”阮昭拉着彭惠绾坐下:“隻是那劉老爺什麼來頭,也不是官身,竟敢與官府叫闆。”
彭惠绾一直送客,口都說幹了,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那劉老爺與太仆寺卿沾親帶故,素來嚣張。”
劉家府邸不在桂豫鎮,平日也沒交集,隻是沒想到這次劉家抓盜賊,竟鬧的沸沸揚揚,他們連縣令的府邸也敢闖。
阮昭微微挑眉,從三品的太仆寺卿。
想到侍衛一句話便震懾那群人,阮昭不由感歎,身份、權勢可真是個好東西。
那劉家挨家挨戶的搜,鬧騰的清水縣不安甯。
顧臨舟身為縣令,賓客還未散去便去處理事了。
阮昭打了個哈欠。
彭惠绾見狀道:“從晉安一路趕來累着了罷,我讓翠玉帶你去客房歇息。”
“好。”阮昭沒有硬撐,她确實困頓得很,自見到月下殺人起她就未曾睡好過,不論白天還是晚上都難安。
跟随翠玉到客房。
阮昭看了眼芙莺:“你與翠玉也多年不見,玩去罷,讓蘭兒和秋蟬在外間侯着。”
兩丫鬟面面相觑,眼中都是歡喜。
阮昭是用了席宴的,丫鬟們還沒有,正好蘭兒她們在外間侯着時将飯食用了。
進了屋,将披風解下搭在架子上,身上的衣物有些厚重,她想睡會兒,待起來時再穿上。
來到床側的屏風後,正欲解腰帶。
“啊——”
角落一個黑色身影吓了她一跳。
“世子夫人,怎麼了?”門外,聽到聲響的蘭兒忙出聲問道,并已經推門進屋。
也就這一會兒功夫,地上的男子已經到了阮昭跟前,手中劍抵在她脖頸處,劍刃冰涼,稍稍用一點力,便能劃破她的脖子。
那人臉上面具森冷可怖,面具下的眼睛,與之前月下他殺人時所見一樣。
“讓她們滾。”
他聲音低沉,蘊含危險。
蘭兒和秋蟬推門進屋,聽腳步聲正往這邊來。
劍刃貼着脖頸,涼的阮昭一顫:“沒、沒事,眼花瞧錯了,以為進了蟲子。”
咽了咽口水,又道:“你們出去罷,我睡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