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灼熱的日光無差别照射着路上的行人,街邊的小商店時不時有人進進出出,出來時手上多半拿着冒涼氣的礦泉水或雪糕。
收銀台後,穿着工作服的小妹忍不住伸了個懶腰,懷着一點莫名的心思看向旁邊的人。
“婁哥,快到換班的時候了吧?”
“嗯。”
響起的嗓音冷冷的,含着點啞意,給人一種不遠不近的距離感,仿佛自帶引力,一個字就鈎得人心癢癢。
起碼那女孩子就紅了一點臉。
男人也穿着商店統一發的工作服,一件主體灰色的polo衫,誰穿上都得老成七八歲,套在他身上卻像是什麼低調的設計師款,從面料到剪裁看起來都上了不止一個檔次。他身形标緻,長相也突出,要不是每天總低着頭,這家店的客流量少說得多上十倍。
“早班也是你值的吧,吃飯了嗎?”
這倒是有些沒話找話,現在已經快下午四點了。可她實在想搭上話,一出口就是這個蠢問題。
果然,男人輕輕應了一聲,氣氛再次陷入沉默。
玻璃門再一次被推開了。
這次走進來的是個中年男人,有點秃頂。
“來包煙。”
“要什麼牌子的?”
她連忙接話,來掩飾自己搭讪不利的尴尬。
“芙蓉王吧。”
“哦好……”
話音剛落,原本低頭站在邊上的人已經拿完煙轉身了,抓着包裝盒的是一隻好看得令人晃神的手,白皙剔透,骨節分明。
“二十五。”
男人接過煙,付了錢,沒有出去,而是在店裡坐了下來。
“咔。”
打火機點火的聲音。
楊思思瞬間垮下了臉。按理說店裡是不可以抽煙的,而且她及其讨厭煙味,可那大叔長相頗兇。她開始猶豫不決。
“店裡禁煙,麻煩出去抽。”
桌闆被叩響,發出了清脆的兩聲。男子擋在她身前的背影高挑瘦削,卻足以使人安心。
她的春心蕩漾了一瞬,又很快升起擔心,萬一那秃頭男不好惹,氣急打人,婁陵撐得住嗎?他怎麼看也不是壯漢類型的。實在不行,我和他一起……
胡思亂想并沒有發生,中年男人灰溜溜走了出去。她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那麼點微妙的遺憾。
隻有男的本人知道是怎麼回事。
原本他見那小白臉開口确實不爽,想着怎麼都得理論幾句,可一擡頭對上他的目光,不知怎麼地心裡就發怵。他俯視的眼神不像在看一個人,倒像是看一塊石頭、一隻蟲子。
切,拽什麼。
他腹诽了一句,揣上煙和打火機默默離開了。
男人走後不久,換班的人就來了,也是個姑娘,楊思思和她已經很熟了。
“嗨,思思。”
穿着長裙的女孩子笑容滿面地走了進來,和她打過招呼,又放柔了聲音,對男子道:“婁大哥,我來啦,你可以下班了。”
這女孩叫周檸,還是個學生,過來兼職的。
“嗯,好。”
婁陵的态度還是一樣平淡,說完這句話就轉頭去員工間換衣服了。
人剛走開,女孩子就迫不及待開口了。
“思思姐,你下午和婁大哥一塊上班嗎?”
“……是啊,怎麼了?”
楊思思敏銳察覺到她的未盡之意,頓時有點局促。
“那你們肯定有聊天吧,他有沒有說……”
員工間的門開了。
男人動作很快,走出來時身上已經不再是灰撲撲的員工服,而是一件黑色t恤,一條牛仔長褲。上翹的眼睛瞥過她們,他随意揮了一下手以示告别,同時把鴨舌帽蓋在頭上,還往下壓了兩下。
從背後看去,他垂着頭,背部也塌下去一點,鴨舌帽的陰影大概能蓋掉大半張臉,顯得陰郁而孤僻。
“呃……”
玻璃門已經合上了,楊思思撓了撓頭,不知該怎麼繼續話題。
周檸好像并不覺得有什麼,目光仍追随着他的背影,輕聲問道:“你覺得他為什麼會來這裡呢?”
為什麼?上班還能為什麼,為了錢呗。
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但楊思思猜她想得到的并不是這樣的回答。
“他不是個簡單的人,背景肯定不一般。”
女孩溫柔的嗓音幹脆地落定,一時間教她有些迷茫。
真的嗎?不隻是長得帥而已嗎?
這麼說起來,他平時是很沉悶,衣服基本都是灰黑色的,還喜歡戴帽子……
不會是什麼被追殺的黑/道少爺吧?
楊思思連忙在腦子裡給了自己一巴掌,讓你平時少看小說!
然而相關想象已經占據了大腦
——黑漆漆的小巷裡,幾聲突兀的槍響劃破了夜色,小巷盡頭,一席黑影伫立着,腳邊倒着十來具屍體。
他擡起腳踩在一人身上,慢條斯理地将手上的槍插入身側的槍套。一抹月光打下來,照亮了半張臉。形容清冷勝過月色,唇邊帶着血腥氣的笑意又給這抹純淨染上了瑰麗。
“真髒。”
兩字伴随輕蔑的笑腔吐出,他幹脆利落轉身,裹着的披風伴随動作揚起,隻留下一個幹脆的背影……
起碼在這個世界裡,她的想象隻是想象而已。
婁陵插兜低頭邁出了商店,帽檐太低,導緻他隻能看見前方一小片區域,不過他長得高,問題倒是不大。
他維持這副模樣已經挺久了,某系統還是有些看不慣。
【你這樣走路和街溜子一樣。】
【我現在也差不多是了。】
盡管他的聲音很平淡,041還是自覺為他感到心酸。
【唉……你不管是去參加各類比賽拿獎金,還是做出點項目給公司投簡曆,再不濟光靠臉也能出道,非要搬磚發傳單,把自己折騰成這樣。而且上次那個物流工作幹得挺好的,馬上要升職加薪了,你又跑到這裡來……】
面對041的痛心疾首,婁陵滿臉不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