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聞君恩其人，在原著劇本中出現的篇幅特别小，而唐艾倫記住這個角色的原因卻很簡單——原劇本的開場就是一場葬禮，一場為大皇子聞君恩舉行的葬禮。

這個年少夭折的皇子在原著裡并未有太多的筆墨，最多也就是提了一下他作為昱帝頭生子為他的生母明貴妃帶來了無限榮寵，卻在明妃生下四皇子後不久就病逝了。

就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樣，去得幹脆利落，毫無留戀。

而如今，唐艾倫站在這個連哭泣都無力承受、沒吼出幾句話就再度猛烈咳嗽以緻昏迷的病弱小少年床榻前，隻覺得……

……這孩子明明滿眼都是對這世間的眷戀和對死亡的恐懼，他根本就不想死。

“…………他平日裡也這樣嗎？”年輕的帝王坐在床榻邊上，臉色凝重地為哭得昏睡過去的大兒子掖好被角，輕聲道。

洪成連忙回道：“回禀陛下，大皇子平日裡寡言少語、無甚情緒，并不是此番失态，今日許是驚着了，以至于……太過激動了些。陛下莫要放在心上，大皇子平日裡是再孝順不過的了。”

唐艾倫淡淡的嗯了一聲，道：“你倒是心疼他，一直為他說好話。”

洪成心頭一顫，急忙要下跪：“老奴不敢！”

“跪什麼跪站好咯！”唐艾倫煩躁地瞥他一眼，制止了老宦官下跪的動作：“行了，你既然心疼他，就替朕留下來照看他吧，等他醒了告訴朕，朕會再來的。”

老宦官拿捏不住帝王的心思，也不敢再為自己多做辯解，見帝王并未怪罪，就隻能戰戰兢兢地應了‘是’。

年輕的帝王坐在床榻邊上沉默了一會，最終沒再多說什麼，帶上慕雲起起身離開了。

“老奴恭送陛下。”洪成受命留下來照看大皇子便沒有跟上去，隻是拱手送帝王離去。

直到那抹玄色龍袍的衣角逐漸消失在視線中，這個曆經兩朝侍奉了兩代帝王的老宦官才緩緩擡起頭來。他再次确定了一下帝王的儀仗已經離遠，便上前兩步，把敞開的房門關上了。

如同枯木倒塌般的關門吱亞聲響起，老宦官關好門窗，緩步回到大皇子床榻前，正好看到原本‘昏睡’過去的少年皇子慢慢睜開眼睛，正直直地盯着床帳頂，一言不發。

“……唉——”他長長歎息了一聲，垂下了眼簾，沉聲勸道：“殿下這是何苦呢……事到如今，您這般舉動，怕是會涼了陛下的心呐。”

“…………涼了倒好。”神色枯槁的少年皇子木木地開口，聲音嘶啞得仿佛垂死之人：“若是父皇對我涼了心，想必在我去之後，他也……不會太過悲痛了。”

老宦官聞言一驚，連忙勸道：“您這是什麼話，陛下他——”

“你出去吧，我累了。”然而少年皇子卻沒有給他繼續說完的機會，徑自閉上了眼睛，面露凄涼，自此閉嘴不語。

洪成張口欲言，卻始終沒能再說出口——

陛下是将您放在心上的。

……然而最終，他也隻是沉默不語，順從地退了出去。

在老宦官離去後，室内一片寂靜。

隻聽忽然一聲喘息從躺在床榻之上的少年皇子口中溢出，再細聽，卻是那小少年即使咬緊下唇也無法阻擋住的隐忍哽咽聲。

門外守着的老宦官無聲長歎，默默垂下了眼簾。

——

唐艾倫和慕雲起一個前一個後緩步走在承慶宮的湖心長廊上，年輕的帝王面色陰沉沒有言語，善于察言觀色的慕雲起自然也不會去碰這個釘子，一時之間，四周除了腳步聲便隻有濃重的沉默。

任由周邊景色在冬日暖陽下有多美麗動人，唐總此刻的心情絕對算不上美好。

看過大皇子之後，昱帝已有的三個子女他就已經都見過了。

大兒子重病纏身沒幾天能活。

二女兒刁蠻跋扈又熊又兇。

小兒子姑且算是正常，卻也是一副永遠吃不飽的可憐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