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往前走。
雙腿機械地邁動,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腳下的石磚路,一直延伸到很遠的地方,看不到盡頭。
這是哪兒?她為什麼在這?
竭力去回想,卻仿佛在凝視一團黑色的霧氣,意識墜入不見底的深淵。
怎麼也想不起來,但是,好像應該繼續走下去。
她朝前走着,忽然慢慢意識到,這是墓中才有的甬道——截面呈半圓形,地面鋪着石磚,是典型的磚砌券頂結構。不過相比于現實中的甬道,這裡的空間實在過于巨大了,她穿行其間,像是誤入了什麼巨人的長廊。
這麼大的墓室,不知道盡頭會有什麼。
忽然,腳下傳來異響,她立時僵住,不敢再動。
剛剛踩着的石磚下沉,難道觸發了什麼要命的機關?
她警覺四顧——天一般高的拱形券頂,齊整的磚砌墓牆,平坦的石磚地面,一切都在原位,似乎并沒有什麼異常。
“我就說……”怎麼會有人這麼倒黴,上來就踩到機關。
她松了口氣,放心把腳挪開,誰知石磚一上移,四周立時響起巨大的金屬摩擦聲。
遠處券頂的磚石開始崩裂,碎石紛紛下落。在看不見的地方,牆後數以萬計的機括同時運轉,齒輪層層咬合,帶動輪絞,拽弦的盡頭是一排排蓄勢待發的弓弩。
糟糕!她拔腿就跑。
原來這機關并非在人踩下,而是挪開時才觸發,大意了……不對,不大意也沒用。
一排排淬着寒光的箭頭已經被頂了出來,弩機整齊劃一掉轉朝下,隻靜默一瞬,成百上千支箭帶着疾風齊射。閃着銀光的白線在空中交織成一張大網,高速逼近前方奔逃的獵物,隻待将她射成刺猬。
不可能跑得過的,她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但背後預想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隻有一陣輕風吹過,撩起高馬尾的發梢。
??
身後又響起劇烈的金屬摩擦聲,如擊磬般一擊即退,一下、兩下、三下、十幾下、幾十下、數不清的打擊聲,像夏日裡一場噼裡啪啦的驟雨。
她睜眼回頭,正好看到最後一支箭落地。剛剛是箭被全數擊落的聲音?是誰,這根本不可能做到。
隻有一個黑衣男子靜靜站在那裡。
他背對着她,手持一柄黑色木棍,背影靜谧而悠遠,可腳邊分明是一地的殘箭斷矢,他立于其上,又如屍山血海中君臨天下。
她正要探究他的模樣,空中忽然浮現白色的霧氣。
他轉過身,隔着霧氣與她對視。他們相對而立,呼吸相聞,她卻看不清他的臉。
“走。”
黑衣男子開口,聲音似雪。
機簧再次紛動,危機迫在眉睫,兩人不敢耽擱,往前奔去。
箭這次自前而來,萬箭齊發下,猶如掀起一場銀色的潮汐。
迎面便是滔天白浪,他的腳下卻沒半分遲疑,直接手揮木棍,盡數斬斷,盡數碾碎,劈海而行。他出手奇快,用肉眼根本沒法看清,隻有黑影與銀影在眼前頻頻相接,不時濺出明亮的火星,他們簡直奔走于狂風暴雨與絢爛火花之間。
好強……不過,他們認識嗎。
“請問……”她實在好奇,忍不住開口。
黑衣男子朝她豎起一根食指。
什麼意思?一心一意,别說話?
她正猜測着,忽然一隻手探到自己額前,輕輕一點。明明她隻感到點冰涼的觸感,下一秒,整個人卻猛地往後一仰,與此同時,一支箭堪堪貼着鼻尖擦過,帶着破風的嘯聲。
原來是後退一點,躲開的意思。
忽如其來的後仰還沒穩住,她又被拽了回去,一支箭擦着她後腦勺掠過。不知何時,箭的角度越發刁鑽了。
“等等……”身體前栽後倒的,好暈。
又一按,她狠狠彎下腰,一支箭貼着後背擦過。
“你聽……”
又一推,她原地轉一圈,一支箭貼着身側擦過。
“我說……”